“他好大的膽子!”
此言一出,全場寂靜,仿佛連流動的空氣都被凍結了一般,每個人都感覺渾身僵硬,險些喘不過氣來。
蘇燼自始至終都沒有把視線放到許守靖身上,說這句話的時候,也是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模樣,偏偏那種‘殺光拱菜豬’的意念十分強烈,甚至僅僅通過意念感染到了相當一部分人。
縱觀全場,換做其他人是那個所謂的‘女婿’,單單是這若有所指的威懾,恐怕早已開始估摸着怎麼跑路了。
但……許守靖是誰?他是推姨狂魔!他是臨危不亂!他是老色胚……好像跟這些沒什麼關系。
不過無所謂,他可是從小看着這種‘老丈人看不起女婿’段子長大的二十一世紀三好青年,該用什麼樣的反應,或者說,如何騷氣地通過這一關,簡直不要太清楚。
沐浴着長河蘇氏弟子各種複雜意味的視線,許守靖回想了下諸位穿越者前輩的搞怪功夫,略微醞釀了下,夾起了嗓音,起哄道:
“就是,長河蘇氏的大小姐哪兒有那麼好娶的,太自不量力了!”
“……”衆人。
“……”蘇燼。
這小子看不出我就是在說他?還是說……被吓傻了?
想到這兒,蘇燼恍然回神,覺得如果這孩子真被吓傻了,到時候沒法跟清兒交代,便把語氣稍稍收了些:
“其實,也沒有你說的那麼誇張,本尊并非迂腐之人,我隻是想要考校一番……”
許守靖笑呵呵地道:“蘇尊者果然以慈善執掌一族的好人呐,難怪在外邊都素有賢名,提起長河蘇氏,都說是心懷天下,以九洲大局為重……”
話到此處停下,許守靖收斂起了笑容,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
“不過我覺得您還是多慮了,就他那能耐,肯定過不了您的考驗,蘇大小姐肯定還是高居樓閣,尊者安枕無憂啊。”
蘇燼被誇的有點不好意思了,聽到許守靖莫名在貶低自己,他和藹的笑了笑,像是酒桌上在打趣“自稱很窮”的朋友一般,擺了擺手:
“莫要這麼說,我與那人見過一面,身懷五行斷絕的脈象,不到及冠之齡修得滄海雲瑤,靈力在經脈中的輸送毫無阻隔,實乃天下奇才啊……
若不是後來發現他是清兒的道侶,我都想收他為徒了。”
“唉~蘇尊者此言差矣。”
許守靖眨了眨眼睛,手掌在面前輕輕扇動:
“就算他天賦再高,也肯定比不上蘇大小姐。要我說,他娶蘇大小姐,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蘇燼一闆臉色,肅聲道:
“本尊向來有一說一,我說他天賦絕倫,就是天賦絕倫,清兒雖然在冰之一道成就不菲,可跟他比起來……還是有不小的差距。”
許守靖不以為意:“天賦與配不配得上,本就是兩碼事!據我所知,那人出身自俗世王朝為主導的玉涼洲,身後沒什麼背景,配蘇大小姐……恐怕不妥。”
“你這話就不對了,你看本尊像是有門戶之見的人嗎?”蘇燼很是生氣地一甩衣袍,鄭重其事地說道:“有背景固然是好事,但如果一直在宗門、家族的羽翼下,不經生死曆練,何談修行二字?”
看到許守靖一副想要張嘴反駁的樣子,蘇燼冷哼了一聲,沉聲道:
“你不用說了,本尊看人向來很準,我說他配得上清兒,他就是配得上。”
“……”
許守靖沉默了半晌,像是被嶽父教訓的女婿一般,十分乖巧的道了聲:
“哦。”
場上的所有人都再次陷入了寂靜,但蘇燼卻渾然不覺,他正沉浸在一場口舌之争的勝利之中。
嘿,臭小子敢說本尊識人不明,這下沒話說了吧。
我說你是天才,你就是天才!還敢否認?
你要不是那等詭異天賦,本尊幹嘛還非要找仁兒回來?這不是害怕蘇淩打不過你……嗎。
蘇燼悠然自得的神情一愣,他仿佛這一刻終于反應過了什麼,連忙低頭看去。
場下的所有弟子,包括蘇浣清在内,每個人都一臉錯愕的看着他,就像是……在檢查他是不是假的一樣。
那個一毛不拔的鐵骨铮铮女兒奴……居然在替準女婿說話?
……真正的尊者難道外出遊曆了?這是為了穩固蘇都民心,找人假扮的?
他們看不懂,但他們大受震撼。
蘇燼恍然回神後,一股無名之火用上了心頭——他竟然被這臭小子給繞進去了!!
看着台下一臉笑嘻嘻的許守靖,蘇燼深吸了一口氣,強壓着一巴掌拍死他的沖動,咬牙切齒地道:
“方才本尊失心瘋了,他配不上清兒!整個九洲沒人能配得上清兒!”
許守靖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片刻後,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無奈地聳了聳肩:
“我也是這麼覺得,不過剛才尊者您非要反駁我,搞得我現在也有點信了。”
“……”
蘇燼不敢再跟許守靖說話了,他害怕自己被氣死,伸手指着旁邊的露台,不耐煩道:
“許守靖,趕緊上去,别站那裝路人了,本尊看見你就煩。”
“哦。”許守靖拱手一禮,擺出了一副謙遜晚輩的樣子,飛身落在了露台上。
這一舉動險些又把蘇尊者氣出内傷,他撫平了吹歪的胡子,全然當做沒看到,背過身不再理會。
許守靖前腳剛踏上白玉露台,挂着彩霞的雲邊忽然傳來一道飛禽的長鳴。
一隻羽翼雪白遮天、體若飛渡浮舟的巨大鸾鳥,在半空中盤旋了幾周,緩緩降落在了露台旁。
身穿白色勁裝的潇灑青年從巨鸾的鳥背上跳了下來,他緩步走到蘇燼的身邊,前首微低,恭敬地行禮:
“父親大人。”
蘇燼擺足了長者範,微微擡手示意蘇仁可以了,随便将視線放在了跟在蘇仁後方走來的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
老者同樣穿着一身與長河蘇氏不相匹配的白袍,兩鬓發白,四肢如若枯槁,腳下卻健步如飛,不多時便來到了蘇燼面前。
“蘇尊者,許久不見。”
蘇燼笑着擺了擺手:“你我之間,就不必如此生分了,仁兒的近況如何?”
“進步飛速,遠超我當年。”老者也是一笑,頗為感慨地道。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便相互寒暄了起來。
許守靖坐在露台上,盤膝坐在白玉地闆上,手肘撐着膝蓋,右手托腮,看着蘇燼他們聊起來沒完了,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人群中,姜容月掃視了一圈,發現所有長河蘇氏的弟子對老者的出現都不意外,隻是那些眼神之中隐隐蘊含着一種‘親戚賴家裡不走’的厭惡感。
她歪了歪腦袋,用手肘碰了下身旁的蘇浣清,輕聲詢問:
“那個人是誰?我看好像跟蘇尊者很熟絡的樣子……”
蘇浣清沉吟了下,低聲解釋道:
“袁青。是我祖父的門徒,境界雖然不如蘇燼,甚至至今未勘破重霄,但在長槍之道上,被我祖父評價為‘吾終不及之’。”
“這麼厲害……”姜容月怔了怔,雖然不知道她祖父是誰,但還是稍微附和了一句。
蘇浣清點了點頭,“我大哥自小對術法一道沒什麼興趣,反而對長槍情有獨鐘,後來蘇燼就把他交給了袁青調教,到了現在,整個長河蘇氏無人能敵。”
底下的看客在竊竊私語,上面的大佬也寒暄地差不多了。
袁青單手撫着胡須,笑呵呵地道:
“燼兄,場面話差不多說到這裡吧。你這次專門叫我跟蘇仁回來,就是為了對付那個玩意?”
說着,他偏頭看了眼露台上的黑袍少年,眼神中略顯詫異。
蘇燼知道袁青是什麼德行,對他的話不予評價,隻是道了聲:“是。”
袁青更加不明所以了,在他看來,許守靖就是個滄海境出頭的小修士罷了,雖然靈力的朝向确實是天生的劍修,不過起步太晚,按照他的标準,已經算不上值得雕刻的璞玉。
九洲從來不缺天才,那位黑袍少年雖然天賦确實不錯,但為了壓他一頭,要派上蘇仁?
這不是殺彩尾靈雞用弑龍神刀嗎?
其實袁青會這麼覺得也難怪,他畢竟不是長河蘇氏的人,沒有蘇氏一族生來的‘看穿虛妄’的特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