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兒……您剛才說什麼?”
許守靖感到腦子很亂,實在是龍意陽的話對他的沖擊力太大了,一時間腦袋轉不過來彎。
天道終将毀滅一切?
可天道不是隻依靠本能維持世間秩序的一種系統嗎,它連自我意識都沒有,要怎麼産生出‘毀滅世界’這種想法?
說到底,天道雖然像箱庭一樣,把整個九洲的萬千生靈都給鎖了起來,但那也隻是它憑借本能在維護世間的平衡。
方法的确有問題,但出發點還是好的。
換句話說,無論過程發生了怎樣的事,導緻了怎樣惡劣的結果。
天道隻要還是天道,就不可能自發的想要對世間孕育出破壞的想法。
如果天道真的有可能會毀掉九洲,也隻會是有人從中作梗。
恰巧,許守靖對那些深藏暗中,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十分熟悉。
念及此處,許守靖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來還殘留着躁動的内心,緊張問道:
“前輩,難道是因為終焉教,天道才會發生變故?”
說這話的時候,許守靖表情尤為認真,似水的桃花眸也脫去了往日裡的那份傲氣,完全就是一個心有所疑久不解,跑來想要向老師請教的學生。
然而……龍意陽壓根就聽不懂他在說什麼,腦袋上連冒了三個問号。
“???”
許小子到底在說什麼……從剛剛開始,就沒有一句話離開‘終焉教’這三個字的。
聽名字和「終焉」好像有點關系……要不問問?
思索到此處中斷,龍意陽擺出了嚴肅的神情,對着許守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許守靖微是一愣,也沒有過多遲疑,邁着步子走下了台階,快步湊到了龍意陽身邊,恭敬道:
“前輩有何吩咐?”
龍意陽瞥了眼旁邊不停偷笑的虞元洲,握拳在嘴邊幹咳了一聲:
“許小子,你剛剛一直在說什麼‘終焉教’、‘終焉教’的……那到底是什麼?”
聽到這句話,許守靖先是愣了下,緊接着戰術後退了一步,就像是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瞳孔瞪得滾圓,滿臉不可置信:
“前輩……您……您不知道‘終焉教’是什麼?!”
龍意陽眉頭微蹙,上下打量了眼瞳孔地震中的許守靖,似是不明白這小子為什麼反應這麼大,略感莫名地道:
“我必須知道嗎?”
“不……倒也不是必須,怎麼說呢……”
許守靖伸出食指撓了撓腮,目光不自覺地向左看,語氣尴尬地說道:
“我沒想到,您竟然連終焉教都不知道……”
終焉教是一個隐秘組織不錯,整個九洲大陸都沒多少人知道他們的存在。
至少許守靖從玉涼洲走出來至今,除了與終焉教有舊仇的蘇燼以外,還沒見過其他認識終焉教的人。
按道理說,換做是任何人,不知道終焉教的存在都是很正常的事。
可關鍵點在于……龍意陽是天衍閣的閣主,整個天南洲中把‘天衍之道’貫徹極緻的大佬。
回想四天前,許守靖從踏入天衍閣的那一刻起,無論事情的大小,或是心中的情緒與想法、或是面對未知的應對方法,盡數都被龍意陽預判到了。
許守靖一開始見到龍意陽時感到渾身不自在,就是因為他很不喜歡這種,自己所有的行動都在對方預料之中的拘束感。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在許守靖的印象中接近‘全知’存在的龍意陽,竟然對終焉教這種‘爛大街的小事’一無所知。
要知道,現如今許守靖身邊的人可沒有一個不知道在終焉教存在的人,就連和紛争一向無緣的姜容月,姑且也知道自己面對敵人的名字,叫做‘終焉教’。
“怎麼會不知道呢……不應該啊?”
許守靖一手抱臂,一手捏着下巴,桃花眸透露出了幾分深沉,看樣子被打擊的不輕。
龍意陽看到許守靖一臉懷疑人生的模樣,當下被氣得滿頭黑線,沒好氣地道:
“别在那咕哝廢話了,終焉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趕緊告訴我,毫無保留的。”
“……哦。”
許守靖一臉委屈,無奈之餘,隻好原原本本的,從自己在玉涼洲的事情開始,隻要是關于終焉教的事情,一字不落的盡數講給了龍意陽。
原本他還顧忌着不想把龍意陽牽扯進因果,不過事到如今,那種想法似乎也隻是一種當事人自我滿足的傲慢。
早該想明白的,在這樣的世道中,無論平時是一個怎樣獨來獨往的人,在面對足以影響萬千生靈的滅世大劫之時,任誰都沒辦法獨善其身。
聽完許守靖的講述,龍意陽出奇地并未感到意外,而是目光深沉地陷入了沉思。
發現龍意陽突然閉上眼睛假寐,完全沒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許守靖眨了眨眼睛,求助般地轉頭看向虞元洲,伸出手指了指,意思約莫是:
他在幹嘛?
虞元洲還在棋盤上不停試錯,察覺到許守靖的視線後,隻是平淡的瞥了一眼,繼而搖了搖頭,緩聲道:
“别打擾他。”
話落,虞元洲便不在理會這邊兩個巨嬰,自顧自地看起了棋盤。
“……”許守靖。
你們世外高人,是不是性格多少都有點缺陷?
哎……看來修為高的都是性格缺陷者,我要不要也當個怪癖人?
許守靖聳了聳肩,無聊的想着亂七八糟的事情。
殊不知,在一般人的視角看來,許守靖這樣莫名其妙的性格,也已經足夠讓人感到遺憾了。
湛藍的天穹白雲萬象,天際邊的高陽,不知何時化為了熾熱的火球,将半邊雲彩染成了火燒雲。
長老閣前的廣場上空寂無聲,順着階梯往左看去,才能勉強看到一個白須老人坐在小木桌前,對着快要被塞滿的棋盤研究個不停。
在白須老人的身邊,躺在椅子上的中年道士緊閉着雙眸,仿佛心髒失去了鼓動一般,看不到呼吸的起伏,紅潤健康的臉龐也逐漸蒼白了起來。
俊秀的黑袍少年坐在石階上發呆,他望着被染成殷紅色的半邊天空,擡手放在嘴邊,困倦地打了個長哈欠。
說起來,他好像出來已經有四天了……也不知道楚姨她們現在在做什麼……
嗯?
許守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猛然一僵,緊接着心湖都顫動了起來。
出來有四天了……也就是說,他沒有和家裡人聯系,直接失聯了四天?!!
……那楚姨跟容月姐豈不是要炸了?
許守靖越想越不對勁,回過神時背後已經出了一層冷汗。
要不……現在打個龍浔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