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闌珊。
早鐘沉悶的撞擊聲回響在紫陌城的上空,街邊陸陸續續擺起了小攤。
荊銘推開紅漆大門,迎着刺骨的涼風,伸着懶腰大喊了一聲“爽”,便指揮着幾名家仆開始清掃院子裡堆積的枯葉。
靜谧的後院沒有外界早市的嘈雜,似乎還伴随着均勻的呼吸聲,許是幾名‘大小姐’與‘貴婦人’還在熟睡。
一對男女靜悄悄的待在屋子裡,為了不發出過多的聲響,腳步輕柔地爬上了床榻。
許守靖迫不及待的脫掉上衣,光着膀子盤膝做好,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感到背後一陣刺痛,他忍不住驚呼出聲:
“幹嘛……”
說着,眼神莫名地轉過頭看着身後穿着白衣仙裙的女子。
趙扶搖面無表情,在許守靖後背留下一個鮮紅的手掌印後,不鹹不淡地瞥了他一眼,出聲道:
“靜氣凝神,修煉最忌諱心不靜。”
“哦……”
許守靖悻悻然地回了一句,收齊了興奮地情緒,雙手自然放在膝蓋上,閉着眼睛,開始細細感受運氣的變化。
如果要問,體外循環與其他人正常修煉的體内循環有什麼區别的話,那大概就是‘絲毫感受不到瓶頸’這點了。
正常的修煉步驟是要汲取天地五行靈氣入體,通過鍛體後,以肉體、經脈、皿液為基,有規律的運轉周天。
等到靈氣越來越多,并且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已經達到了一個上限,就會發現靈氣的納入不再是增加,而是改變其性質。
與此同時,每一絲靈氣的納入都會變得十分艱難,這就是俗稱的瓶頸。
突破的辦法也很單純,鍛體兩境就是繼續拓展經脈,煉氣化水就是以氣蘊力,又或者涅槃境時重塑根骨,重霄境時點亮神魂……
如果要簡化一下修煉的過程,完全可以概括為‘缺什麼就煉什麼’。
當然,像是尋道,道心,功法,五行所屬,靈氣的性質改變……這些并不是一言兩語就能說完的。
但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無論是在哪一個階段,都一定是在修行者本人身上進行的。
許守靖這樣的體外循環,先不說前所未有,聞所未聞的事情了……
原本應該由他自己感悟突破的瓶頸怎麼辦?
答案其實很簡單,趙扶搖幫他突破就行了。
趙扶搖的身體是萬靈皆融的五行玄脈,在這個基礎上,哪怕是經過許守靖身體‘玷污’的靈氣,也能夠在體内循環。
換言之,許守靖需要做的運轉周天、突破瓶頸、煉化靈氣……這些趙扶搖都在自己體内幫他完成了。
許守靖隻需要适應那些已經被趙扶搖加工過的靈氣,就能夠輕松的進境。
再說的簡潔一些,就相當于趙扶搖在給許守靖打白工,許守靖除了納天地靈氣外什麼都不用幹,躺着等進境了屬于是。
“咕咕叽——”
窗外想起了不知名仙禽的叫喚聲,臨街巷裡中原本隻有很細微的交談聲,漸漸發展為了熙熙攘攘的嘈雜。
“呼……”
許守靖深吸了一口氣,感受到後背上那雙柔軟的小手離開了後背,調整了一番心緒,扭頭問道:
“好了嗎?”
即便對于這等低境界再怎麼手到擒來,趙扶搖現在畢竟隻是凡人肉體,一連兩個時辰不曾停歇地運轉周天,還要煉化五行絕脈體那等詭異屬性的靈氣,早已有些體力不支。
她微垂着眼簾,聲若遊絲地說了句“好了。”,玉體一沉,倒在枕頭上睡了過去。
許守靖從她發虛的臉色能看出有多麼疲憊,略微心疼的捋了捋她柔順的黑發,蓋上被子,撚手撚腳的走了出去。
院子裡的紅葉被整齊地掃成了幾堆,光秃秃的樹枝挂上了燈彩,被冷風吹拂,發出“嘭嘭、嘭嘭”的晃蕩中撞擊的聲音。
許守靖微瞥了一眼,暗自念叨了句“荊銘還挺有想法的。”,擡步來到了院中央的空地。
早在剛修煉完後,許守靖就想要試試這從未接觸過的靈氣是什麼樣子的,畢竟雖說進境到了化水,可他全程都在劃水,根本沒什麼晉升的感覺。
但看到她疲憊的樣子後,他還是按捺着急切的心情,等走出了房門,确認打攪不到趙扶搖後,慢慢運轉起了完全陌生的靈氣。
許守靖清楚的感受到,原本用來儲存真氣的氣海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從頭到腳對身體每一個毛孔都掌握的開放感。
真氣終究隻是凡間武學的一種氣功形态,用完了就要補充,提升方法也隻有硬煉,每次在調動的時候,都清楚地有着‘使用真氣’這一概念。
但靈氣卻完全不同,許守靖甚至覺得,靈氣就如同他的手腳、鼻子、眼睛,嘴巴……靈氣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就像五感一樣,隻是一種身體能力,不存在‘使用’這個概念。
并且,與真氣用完就沒了不同,靈氣并不需要特别的去補充。
整個天地之間,隻要是在天道法則之内,全都是五行靈氣,即便用光了,靈氣也會像是融入皿液中一般,化為他的形狀,融入體内奔流不息。
許守靖盯着自己的手掌微微出神,喃喃道:“原來,這就是‘仙’啊……”
秋風吹散了堆砌的楓葉,楓葉自半空中飄蕩,終是燃盡了半生鮮紅,枯萎着歸于塵土。
在這樣一副如詩畫卷中,一名絕代風華的黑衣公子,站在楓葉圍繞的中央……不停地傻笑。
荊銘指揮完家仆完成每日的清掃任務,踩着輕快的步法,哼着曲子打算去吃早飯。
穿過前後院相接的門洞,猛然就看到自家少主站在庭院中,一副‘我前半生白活了’的表情,整個人有點懵,忍不住上前:
“少主,你在這兒幹什麼呢?”
被屬下喚了一聲,許守靖怏怏回過神,瞥了他一眼,出聲道:“我吩咐你今天的事情還記得不?”
荊門一愣,“額”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說的是什麼,連忙道:
“當然記得……不過少主,您确定這樣行嗎?”
“少問,多聽,多看,多做。”
許守靖随口回了個‘廢話四連’,背着手前往正廳,打算犒勞一下肚子。
趙扶搖估計一時半會兒還醒不了,許守靖也就沒打算叫她,仇璇玑昨晚‘治療’過後,就已經返回了皇宮,虞知瓊那個阿姨也當然沒有理由留下來。
現在家裡剩下的女人應該也隻剩下姜容月與蘇浣清。
許守靖推開門,桃花眼流轉,環視了一圈。
姜容月坐在餐桌旁雙手抱臂,強調了兩團呼之欲出的飽滿,表情還是氣鼓鼓的,似乎還在生昨天的氣。
蘇浣清就像是沒看到他一樣,飯菜還沒上來,也就安靜地坐在位子上低頭看書,也不知道看得是什麼。
然後是……嗯?
許守靖眉頭一挑,瞪着端端正正坐在餐桌上的嬌小少女,沒好氣道:
“你在這幹什麼呢?”
餘嬌霜正襟危坐,一聽到師父兇狠的語氣,頓時吓得小身闆一抖。
晃蕩在半空的小腳不偏不倚,正好踢在椅子下方的蜷縮着的大白貓上,惹得對方“喵”個不停。
“呃……那個……”
餘嬌霜緊張地兩隻小手郁結在一起,她隻是單純地想要見一見‘壞人師父’罷了,但要是就這麼說出來,會不會有些太不矜持?
見她糾結個沒完,許守靖想了下,決定打個圓場過去算了,畢竟自己怎麼說也是她名義上的師父,況且吃頓飯而已,倒是自己剛才有點反應過度了。
主要是昨晚的修羅場讓他還有些心有餘悸……
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旁邊的姜容月突然“砰”地一聲,拍桌而起,杏眸含怒地瞪着他:
“小霜就是來吃個飯而已,你兇什麼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