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似火。
從如海潮一般密集的人群中走出,許守靖與蘇浣清并肩而行,目的地正是二人所暫住的客棧。
牛頭兇獸的騷動才剛剛平息,大部分還能行動的修士都跑過去幫忙善後,受傷的修士也在同門的幫襯下坐上了返航的飛舟,街邊除了那些碎石瓦礫,顯得格外冷清。
許守靖一邊走着,伸手掩住嘴打了個哈欠,他一大早連飯都來不及吃,就跑來降妖除魔了,現在事情了結,難免會感到困倦。
“你怎麼突然來了?”許守靖用餘光觀察着蘇浣清恬靜的側顔,稍作遲疑,還是出聲問道。
蘇浣清目視着前方,不鹹不淡地回答道:
“你姐擔心你在外邊遇上麻煩,但她還要去買早餐,所以讓我來找你。”
“……”
嗯,的确像是容月姐會幹的事情。
許守靖幹笑了一聲,想要說點什麼,可蘇浣清卻在簡單的回答後,重新恢複了沉默。
一時間,空氣陷入了異樣的寂靜。
許守靖不禁有些頭疼,他知道蘇浣清極其不愛說話,而且她這種寡言的性格,與搖搖還不太一樣。
趙扶搖也許是身份使然,又或者許是活得太久,早已看破了一些東西,所以從來不會說廢話,每一句都簡潔明了的傳達意思,但在此之上也會考慮到對方的心情。
蘇浣清就不同了,她隻是單純的讨厭說話,如果有空餘時間,相信在對話與看書之間抉擇,她一定會選擇後者。
而讨厭交流所帶來結果,就是她那從來不看場合,随心所欲的發言模式,往往能用短短幾個字讓當事人無地自容,甚至想要當場重開。
許守靖從來都不是閑得住的性子,他沒讓相對無言的尴尬持續多久,便主動開始找話題:
“你不問問,剛才我跟皇甫燕都說了什麼嗎?”
“沒興趣。”蘇浣清頭也不回地道。
“……那就當是我的自言自語,你權當耳旁風就行了。”許守靖尴尬地撓了撓頭,接下來卻語不驚人死不休:“其實,這隻牛頭兇獸是皇甫燕放出來的。”
“——”蘇浣清腳步一頓,扭頭望着許守靖,清澈的美眸中罕見地閃過了一絲錯愕。
夏洛克·福爾摩斯曾說過:将中間推論的過程省略,僅把自己的出發點以及答案展示給對方,雖然乍一看十分粗糙,但卻足以讓人大吃一驚。
「你不是喜歡沉默寡言嗎?我就不信這你都沒興趣。」許守靖在心中暗笑。
事實證明,巨人肩膀上的巨人叫做實踐。
蘇浣清的确對許守靖的話産生了興趣,可她又不想讓這家夥太得意,沉默了稍許,低聲道:
“根據?”
許守靖輕咳了下,沉聲解釋:
“皇甫燕明知道我能夠輕松解決牛頭兇獸,但還是迫不及待地出手了。他的目的就是為了和我扯上關系,至于理由……要麼是為了拉攏我,要麼是為了試探我。”
“就這?”蘇浣清柳眉微皺,這也能叫根據?
“你别急,聽我說完嘛。”許守靖笑着擺了擺手,沉吟了片刻,接着道:“剛才我說的,隻是讓我起疑心的點,而真正肯定我的想法的,是他跟薇雅後來的行動。”
許守靖走快了幾步,轉身面向蘇浣清,盯着她的眸子看了幾秒,恍然笑道:
“皇甫燕明知道薇雅的性格如此惡劣,但還是選擇對她的行為放任不管,幾次在一旁漠視,目的顯然是為了探出我的深淺。
但他還是忽略了一件事,人的本性并不是那麼好壓制下去了,尤其是薇雅那種滿身缺陷的大小姐,更不可能完全按照他的劇本行動。”
蘇浣清略微沉思了下,低聲問道:“比如呢?”
“比如……薇雅的口無遮攔。”
許守靖聳了聳肩,随後不隻是想到了什麼,冷笑道:
“皇甫燕從跟我一開始跟我打招呼,全程都維持着自己謙謙君子的形象,偏偏在最後卻突然爆發,呵斥薇雅不讓她說下去……你覺得這是為什麼?”
“我當時不在,如何得知?”蘇浣清偏頭看了他一眼,很是無語。
“哦……也是哈。”
許守靖尴尬地摸了摸後腦勺,随後沉聲道:
“薇雅當時沒說完的話是‘花了那麼大的代價’,他皇甫燕随手就把牛頭兇獸給殺了,不費一兵一卒,唯一損失的弟子還是薇雅自己出的手……我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巨大的代價。
顯然,那句話還有後文,皇甫燕突然變臉不讓薇雅說下去,大概就是怕她無所顧忌直接把牛妖兇獸的事情說出來。”
蘇浣清沉默了半晌,突然道:“可這些都隻是你的推論。”
“是啊,我也沒說我有證據。”許守靖攤了攤手,一副‘我擺爛了’的模樣。
“……”蘇浣清一時無語。
她稍稍思索了下,覺得還是有些說不通,疑惑道:
“不對,如果隻是為了試探你,為什麼非要依靠放出牛頭兇獸這麼繞圈子的事情?直接想辦法跟你偶遇不就行了。”
“錯了,順序錯了。”許守靖搖了搖頭,伸出一根食指在臉側左右搖晃:“不是為了試探我才放出的牛頭兇獸……我也沒那麼大的面子。而是在放出牛妖達成某種目的的同時,順帶着,試一試我的能耐。”
“某種目地?”
“沒錯……”許守靖偏頭看了眼廢墟堆積的街道,當下皺了皺眉:“比方說,通過牛頭兇獸的暴走,讓大部分宗門大比的參賽者打道回府。
……要知道,外來的修士可都住在這附近的客棧,如果剛才繼續讓牛妖鬧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話到此處,許守靖看向若有所思的蘇浣清,沉吟了許久,低聲道:
“你不覺得奇怪嗎?那隻牛頭兇獸一般修士根本應付不過來,既沒有正面對抗的修為作為資本,也沒有遠處集火的知識;
整個東皇城都慘成這樣了,那些早就應該趕來的宗門長輩卻沒有出現……趕來的卻是一群住在東城的天淵宗弟子。”
聽到這兒,蘇浣清明白了許守靖的意思:
“你是說……”
許守靖點了點頭:“嗯。我猜測,那些大宗門的高層,不出意外應該就是被天淵宗打着不知名旗号給邀請走了,沒有人通知,天淵宗再給加個屏蔽的禁制之類的,趕不過來也是理所當然。”
蘇浣清對許守靖的分析表示認同,但還是有一處不解:
“可是,他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你應該問天淵宗。”
許守靖對着天空伸了個懶腰,稍作思索,沉吟道:
“也許,是為了天宮遺迹……畢竟,如果按照旁邊那些人的說法,以皇甫燕的修為,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參加宗門大比了,所以天淵宗才想要采取點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