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妖聽不懂,就咕噜噜了一聲,似乎很不舒服。
李雲心知道這是因為她附在自己的身體上。道士、劍士、丹青道士,修習的都是天心正法,玄門内功,身體裡自有一股浩然氣,不同于世俗中人。
因此妖靈附在這類人身上,靈體會被排斥抗拒,很難過。他就退開幾步:“回去吧。你幫了我,我會承你的情。但是現在我氣海被封,沒法兒搞出來可以讓你舒舒服服附體的畫兒。等我以後找到了解決的辦法,我再來找你。”
一陣陰風繞着李雲心打了個轉兒,貓妖氣惱地叨咕:“啊?以後?啊?以後要多久哇?哈……以前就有人……嗯,哼!不以後,我不等……咦?”
她忽然沒了聲兒,幾步之外的草尖兒一片低伏,陰風遠去了。
貓妖似乎發現了什麼。李雲心不清楚這不大通人情世故的東西在打什麼鬼主意,隻朝他的來路望了望。但兩息之後,忽然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
有人從那邊過來了。
他警惕地皺眉,随即目瞪口呆。
一個女孩跌跌撞撞、手舞足蹈地從林中沖出來,一邊踉踉跄跄地跑,一邊發出銀鈴兒一般的笑聲,嘴裡颠三倒四地嘀咕:“啊?好,好好,哈哈哈,這是我的,哈哈,咦,這是我的,嘻嘻嘻嘻——”
女孩子面容姣好,身體修長,裙裾飛揚,沐浴着月光。本來應該很美好的。
但李雲心聽到這笑聲隻覺得有點兒頭皮發麻。
因為那是喬嘉欣。
貓妖附在了喬嘉欣的屍體上。
從那姑娘死掉到現在大概已經過了十幾分鐘,喬嘉欣的生魂該是被勾走了——如果他從未見過的黑白閻君也的确存在的話。
這麼一具屍體,其實還有些靈氣存留,大概又恰好體質、時辰特殊,這貓妖就附了身。不但附了身,而且活動頗為自如,簡直好像原本這具軀殼就是屬于她的一般。
“喬嘉欣”跑到李雲心面前,跌跌撞撞地一頭抵在他兇口。李雲心微微一皺眉,扶住了。想要呵斥幾句,又不知道怎麼說。
畢竟和喬嘉欣隻相處了一天而已,算不得太熟悉的。
等貓妖在他兇口蹭了一會兒才站穩了,李雲心就歎口氣:“好吧。”
“這也算是你的福緣,不枉你幫了我一場。我聽說過這類事。”
“從前也有過精怪附在屍身上,也有正道高人這麼幹過。畢竟屍體總要爛掉,能物盡其用也算是天道了。但是,有幾件事情,你得注意。”
這些事情他父母親對他說過,他都記得。隻是沒想到今天真派上了用場。這種事,是有些條條框框的。未必如後世的法律法規那樣落實貫徹了,但總有些規矩方圓。從前他不大理解,隻覺得可能是迂腐。到如今見到這貓妖和九公子,他覺得自己懂了。
九公子,看起來幾乎是個人了。人的模樣,人的裝扮,說人話。但他拿起人來就吃,就像人拿起雞腿就吃。
在他那樣的大妖眼中,人倫禮儀教化都是狗屁,人就是用來吃的。沒有可能溝通——就像這時候的人不會和豬狗溝通。
而且如今也沒有小動保。
這貓妖,沒有九公子那麼大的神通,附身在神像上,有一座廟。大概從前不像九公子那麼作惡,但看她說話行事,也不大懂人情世故。這些異類,終究不是人。
修行人常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實際上多少有些道理。
所以就有些規矩。
“你是一個精怪,不會無緣無故有人給你立廟,一定是得過高人幫助。那麼當初那位高人,應該也同你說過一些規矩。我怕過得久,你忘了,就再給你說一遍。”
李雲心看着熟悉卻又陌生的喬嘉欣說:“你是知道我能幫你,才幫了我。這對我是救命之恩,我們之間也就有了牽扯。可能之前幫助過你的人和我有類似的身份,剛才你附我身,也見識了我的神通。所以我能幫你,也能害你。隻看你能不能好好做一個人。”
“現在我要告訴你,附了人身,進入人世間,就要遵守人的禮儀教化。你是精怪,可能野性難馴。但在遇到觸怒你的事情之後,要深思三息的時間,再決定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