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氐羌之種,漢世仍存,其居在秦隴之西。”孔穎達疏
建安元年三月初,裴茂等大軍出長安,沿渭水西行,雖然打出的旗号是要與涼州刺史韓遂合作進讨宋建等氐、羌叛軍,但其實大軍還沒走到漢陽郡,便折向改道,走散關入陳倉。
陳倉道屬于秦嶺山脈,連綿數百裡,在蓋順眼中,其雄山峻嶺,絲毫不比當初在河東所見到的太行山遜色幾分。一個是截斷并、冀二州,一個是隔絕關中與益州,正是這處連綿不絕的山川,将關中與巴蜀一刀兩段,天塹雄關,使巴蜀自成一塊天地,偏安一方。
大軍前鋒才至武都郡河池縣不久,提前在此等候的武都太守韋端便送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氐人塞道?”射聲校尉沮隽輕聲說道:“韋府君任職武都已有歲餘,遠近羌胡,皆慕義而歸。何故此時還有氐人聚衆塞道,阻我軍去路?”
“沮校尉有所不知。”突然出了這個事,作為地方長官的韋端此時也有些顔面無光,他解釋道:“彼等羌氐素不輕信于人,這一年來,全賴國家英睿、朝廷勃發,彼等乃敢歸附。隻是彼等當中,衷心稱臣、願為前驅者有之假意歸附、實窺時變者亦有之。聽聞朝廷這次诏涼州刺史征讨宋建等叛羌,彼等未嘗不有唇亡齒寒之危,擔心朝廷會趁此将彼等讨平。”
朝廷這次名義上所打的旗号還是征讨宋建,而實際上讨伐漢中、益州的戰略意圖除了朝廷内部以外,地方上也隻有雍州刺史鐘繇、涼州刺史韓遂、武都太守韋端這寥寥數人知曉。
沮隽知道對方即便是有意安撫羌氐人心,也不可能将此等機密事務告知于人,既拿不出一個合理的說辭,那就更遑論讓武都郡的羌氐們徹底打消疑慮了。沮隽皺着眉思索了會,忍不住問道:“可我等既已來此,所謂圖窮匕見,用意已明,府君何不擇一些心向朝廷的羌氐胡帥透露來意?在下以為,這場誤會,能說清楚就最好不打,免得刀兵一起,後果難料。”
韋端苦笑不已,當初他初來乍到,武都境内的羌氐部族皆不服他,境内的漢民又貧弱不堪。他通過拉攏弱勢的部落、借助背後朝廷的影響力約束強勢的部落這一連串的統戰手段,再加上其本人博學、謙和的品性,在處理羌族與漢族、羌人内部矛盾中保持公正的态度,總算是讓武都漸漸的又重新回到朝廷的治下。
親善朝廷的都是些部落弱小、或是曾在朝廷手上吃過苦頭的羌人,這些人由于都很服膺韋端的人格魅力,同時也在事先就被韋端打好了招呼。所以聽聞朝廷派兵,不僅沒有表現任何慌亂,甚至主動交出部落中的健兒充作義從與向導。唯獨那些勢力強大、叛亂成性的氐王,聽說朝廷這次派兵趕來,像是戳中了什麼敏感的神經,立即就坐不住、也聽不進了。
待說清了此間原委後,韋端這才無奈的歎道:“順其意則蟄伏,逆其意則反叛,這已是雍涼羌氐風俗。彼等羌氐畏強淩弱,朝廷懷柔涼州終隻是一時之計,真要長遠,我看還得像去年對匈奴那樣,滅其勢、分其衆。”
當初時叛時降,每年還要由朝廷撥款賞赉一億餘錢的南匈奴,如今已經被分崩離析,十數萬南匈奴老弱在并州刺史劉虞,以及護匈奴中郎将、太原、西河等郡守的安置下,被編戶齊民,強制改姓易服、習漢地風俗、與其他漢人一樣為朝廷繳納賦稅。
韋端雖然沒有去過并州,但他相信,這種民族政策若持續而不間斷的推行下去,不消二三代人,世上将再無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