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這一家人,能有八百個心思!
第二日。
朝廷的旨意到了。
此時那張本為朱瞻基安排的大院大廳内,朝廷的傳旨太監站在門口,對着其中的朱瞻基、張本、胡善祥以及郭濟傳旨道:“揚州知府張本聽旨!”
聽着那傳旨公公的話,張本趕忙便跪在了地上。
自從日前朱瞻基與他說過那種與太子叙舊的可能性後,這三日來他一直都心心念念,想到那種可能,心裡不知道有多高興。
這一天他可是等了足足十多年。
如今,終于到了,那心裡怎麼可能平靜的下來。
而那傳旨公公自然不會知道這些,昂着腦袋便高聲的喊道:“揚州知府張本此番揚州推行新政有功,念其深耕揚州十數年,于靖難之時也有功于朝廷,特加封為正三品,工部左侍郎,初授嘉議大夫!”
“命,領旨後即刻前往京城履職。”
“........”
随着那太監公公說完,張本心中激動的同時,雙手顫抖的舉過了頭頂。
三品.....
還是正三品!
!
從正四品,不說中間暗升半級的平調,這也足足向上踏了一整個級别!
十多年沒等來的聖旨,如今一來,便直接就是正三品官職!
那傳旨太監在将手中的聖旨交到那張本的手中後,廳内的一衆人也緩緩起身。
正當衆人還沒開口恭賀那張本時,那傳旨太監便又拿出了一封聖旨。
見此,衆人正要再次跪拜,卻被那傳旨太監給攔了下來,随後捧着笑臉對廳内的朱瞻基說道:“殿下,這封旨意是陛下給您的,不過陛下說了,這封旨意不用跪拜,一共就幾個字,很簡單。”
說完,在衆人疑惑中,那傳旨太監再次高聲的喊道:“陛下有旨.......”
“小兔崽子,滾回來吧。”
随着那傳旨太監将旨意宣讀完,廳中的衆人卻一個個都愣在了原地。
誰也沒想到,在他們心目中神聖一般的聖旨,内容竟然是這樣的。
就在衆人震驚之際,朱瞻基卻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太尴尬了......
平日裡表現的一本正經,在屬下面前該立威立威,該賞賜賞賜.....
人設是立住了,可如今在老爺子的這一句小兔崽子下,全破功了....
就是一旁的胡善祥也是一時沒忍住,差點笑了場,所幸她還知道這場合不适合笑,趕忙又憋了回去。
而那傳旨太監似乎早已習慣了這樣,臉上倒是異常的平靜,随後将手中的聖旨交到朱瞻基的手中後,小聲的在他耳邊說道:“殿下,皇上還有句話讓小的交代。接到聖旨即刻返京,一刻不得耽誤,否則東廠的黃廠督就會過來專門給殿下護駕。”
朱瞻基臉頰一抽,臉上硬擠出來的笑容也凝固了。
見朱瞻基不說話,那傳旨小太監趕忙躬身對朱瞻基行了個禮後,退了出去。
随着那傳旨太監離開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朱瞻基的身上。
還不等衆人說什麼,朱瞻基就先心虛的說道:“讓諸位見笑了,我家老爺子平日裡就喜歡拿我這大孫子開玩笑......”
不過,面對朱瞻基的說辭,衆人心裡怎麼想不知道,但臉上卻一個個都表現的十分嚴肅,并沒有半點敢亵渎聖威的意思。
甚至對面前這位長孫殿下更加的敬重了些。
剛剛那傳旨公公雖然在與長孫殿下說話時故意壓低了聲音,可這大廳一共也就這麼大,這麼幾個人,所有人都不說話的情況下,一點點的聲響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對皇上說的那些話,他們并沒有半點輕視之心,相反,卻覺得長孫殿下竟然能得到皇上如此的厚愛,實屬不可思議。
畢竟,那可是聖上。
如今以這樣的方式與長孫交流,可見平日裡更是随意。
這說明什麼,說明異常的看重這位皇長孫。
最起碼對這位皇長孫的喜愛遠超常人的理解。
否則,身為長輩,又是皇上,如何會對後輩如此态度。
尤其是那張本,雖然如今距離那靖難之時已經過去了十多年,可當初那皇上是如何對待燕世子朱高熾的,動辄便要打罵。
對自己長子尚且如此,哪怕是過去了十多年,這人的脾氣性格也不會有太大的改變吧。
可如今在對待這位長孫殿下時,可謂是天差地别。
就當衆人心中思索時,一旁的朱瞻基見衆人沉默,不想這尴尬的場面繼續,便急忙對着面前的張本說道:“張大人,你那邊那準備的如何了?若是順利,今日你我便一同趕赴京城,若是不順利,我就先行一步。”
聽到朱瞻基的問話,加上剛剛從皇上言語之間所猜測出來的信息,那張本哪裡會放棄這麼好的一個接觸機會。
雖然長孫殿下來到揚州城也有幾日了,二人之間也有單獨接觸的時候,但并不多,還多是為了公事。
如今有這麼一個與長孫殿下時刻相處的機會,他怎麼會放棄。
現在長孫殿下身邊最信任的人,非那郭濟莫屬,雖然自己與那郭濟一同被升為了正三品,可在長孫殿下的心中顯然那郭濟才是最親近的人。
畢竟他們二人之間接觸的最早。
但好在長孫殿下如今處政不久,手下的班底也很少,這個時候,正是他該加把勁的時候。
要知道,長孫殿下如今身邊不過就是他和你郭濟二人,可才多長的時間,兩個人便紛紛晉升了正三品官職。
如此大好的前程擺在眼前,該怎麼選擇他張本就是再笨也該知道了。
想到這裡,張本趕忙便對着朱瞻基說道:“微臣那裡早已準備妥當,殿下要什麼時辰出發,微臣都可以。”
聽到張本的話,朱瞻基想了想說道:“半個時辰後吧,你回去也抓緊收拾一下,半個時辰後在這院門口,我們一同出發。”
“微臣遵命。”
随着那張本離開,朱瞻基也轉頭看向了身邊的郭濟,說道:“郭大人,事出突然,皇上叫我回京,這事怕是拒不了了。如今鎮江府和揚州府接連告捷,也算是開了一個好頭,不過在整個南直隸全境新政推行完成之前,這一切都是空中樓閣。”
“隻有将後續的一切都完善好,之前所做的一切才有意義。”
“接下來的事情我就不能陪着你做了,最終結果如何,就全看郭大人你了。”
聽着朱瞻基的囑托,一時間郭濟感覺壓力倍增。
但身為人臣,本就該為主君分憂,想到這裡,郭濟也沒含湖,回道:“殿下放心,郭濟定當為朝廷,為殿下效死力!”
聞言,朱瞻基滿意的點了點頭。
随後便命胡善祥去準備東西,即刻準備出發。
另外一邊。
鳳陽府。
當朝廷的聖旨傳至鳳陽府時,漢王朱高煦正在為了最近度天令的進展而高興着。
雖說揚州府那邊的消息也在近日傳了過來,說是揚州府的度田令也貫徹到了最後階段,而他朱高煦卻依舊還在第一個州府忙碌。
但鳳陽府不比其它府州。
疆域實在太大,況且,僅僅他們這些天所取得的成績,便已經超過了他那大侄子朱瞻基在鎮江府和揚州府耕地登記數目的總和。
隻要能夠超過大侄子朱瞻基,對于他朱高煦而言,多多少,少多少他壓根不在意。
正當朱高煦在那興頭上時,府外的下人跑了進來禀報。
“王爺,宮裡來人了。”
聽到這話的朱高煦愣了片刻,随即一擡手,道:“叫進來吧。”
“是。”
片刻後,那自皇宮而來的傳旨太監,便帶着一臉奉承的笑意,來到了朱高煦的面前。
“小的見過漢王爺!”
瞧着面前的人,漢王朱高煦趾高氣揚的随口問道:“什麼事啊?”
如今功勞在身的朱高煦,那是一個意氣風發。
聽着朱高煦的詢問,那傳旨太監趕忙回話道:“王爺,皇上有旨意......”
聞言,朱高煦趕忙跪在了地上。
而那傳旨太監也随即高聲的宣讀起了聖旨。
随着那聖旨念完,朱高煦頓時皺起了眉頭,接過聖旨的同時,問道:“這鳳陽府的新政馬上就推行的差不多了,皇上現在叫我回去是什麼意思?”
聽着朱高煦的問話,那小太監猶豫了下,最終還是來到了他的身邊,小聲的在耳邊說道:“聽說這次長孫殿下和王爺是一起回去的。”
“哦?”
見老頭子是這樣安排的,朱高煦心中的那一絲不快也就蕩然無存了。
總之他此行的目的非常的清晰,展現處政之才能外,勝過自家那大侄子。
如今既然那大侄子也是同自己一起回去,那以如今自己的功績,可是要穩壓對方一頭的。
想到這裡,那朱高煦的臉上便又浮現出了笑意,随後從那袖袍中随手的抓了一小把的金豆子,便賞給了對面的小太監。
見此,那小太監頓時眉開眼笑。
“謝漢王,謝漢王。”
聽着這話,朱高煦笑着一揮手,将那人打發離去。
在這堂中的人都離開後,朱高煦頓時笑着滴咕道:“大侄子,二叔這次又赢你了。”
也就是此刻朱瞻基不在,若在的話,隻怕又要感歎他二叔這該死的勝負欲了。
而在接到自家老頭子的要他回去的聖旨後,這破地方他朱高煦是早就不想待了。
此番若不是為了在老頭子面前表現,他朱高煦才不願意來這破地方。
照他那漢王府比,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還整天要被那新政推行的破事煩。
當即,朱高煦便命府裡的護衛們準備好,即刻便要返京。
當天晚上,在确認這位提着官員腦袋推行新政的漢王爺是真的離開後,那鳳陽府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如此的膽大妄為,為了慶生竟然連放了三天的煙火。
對此,鳳陽府的官員們一個個是閉口不言,全都推說不知道。
可一到晚上,就樂的成宿睡不着覺。
應天府,京城皇宮。
剛剛用過午膳的朱棣,緩步走在那皇宮之中消食。
走着走着,似乎想到了什麼,便對着身邊的太監問道:“這都兩天了,朱瞻基那小子還沒回來嗎?”
聽着皇上的詢問,那身邊的太監趕忙轉身,朝着另外一名東廠近侍詢問起來。
在得到答桉後,趕忙又來到了朱棣的身邊,回話道:“禀皇上,長孫殿下如今人已經到了京城。”
朱棣眉頭一皺:“哦?那他人呢?”
“回陛下,長孫殿下如今應該是在錦衣衛的北鎮撫司衙門。”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朱棣更加疑惑了。
“那小子回京後不來皇宮回話,也不回太子府上交代一聲,直接去了錦衣衛的北鎮撫司?”
太監點點頭:“正是,長孫殿下回京後便徑直去了錦衣衛。”
随着這話說出口,一旁朱棣的眼眸卻微微的眯了起來。
直覺告訴他,以這小子懶散的秉性,此番回京之後便直接去了錦衣衛,絕不可能是因為公事,更不可能是因為離開京城這麼久去詢問一下錦衣衛的事情。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這背後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指不定這小子還要搞出什麼幺蛾子。
想到這裡,朱棣便對着身邊太監下令道:“派人去暗中查查,這小子跟那錦衣衛中間到底有什麼勾當,記住,是暗中查,不要暴露了身份。”
“遵命!”
還不等那太監離開,朱棣似乎又想起什麼,說道:“對了,将人給朕帶回來。”
“是!”
錦衣衛,北鎮撫司。
離開京城半個多月的朱瞻基,此時正在錦衣衛北鎮撫司的衙門裡召集了南北鎮撫司的指揮使,以及那都指揮使,紀剛。
“殿下,之前您交代的事情已經辦妥了,該處置的也都處置了,這是處置後的人員名單。”
北鎮撫司指揮使齊承說道。
聽着他的話,朱瞻基隻是粗略的瞧了一眼後,便将那名單又扔到了一旁。
轉頭繼續問道:“應天府糾查貪污之事,可有進展?”
依舊是那齊承回道:“回殿下,之前在調查完京城以及朝堂官員的貪腐之事後,屬下便開始着手調查應天府的貪腐之桉,這些是目前所能掌握到的所有貪腐名目以及人員名單。”
說着,那齊承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朱瞻基會有這麼一問,再次将一份名單拿了出來。
這一次,朱瞻基查閱的便要稍微仔細一些。
在确認這份名單上的人物官員并不是他們做做樣子随意湖弄後,便點了點頭,道:“做的不錯。”
“行了,名單收好,你們可以下去了。”
“是!”
在那南北鎮撫司的指揮使離開後,朱瞻基又将目光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語的紀綱,問道:“之前讓你截下的銀子呢?”
紀綱忙回道:“回殿下話,因為殿下最近都不在京城之中,所以屬下便私自下令将那些銀子都藏匿在了京城中的一戶老院内,日日有人看管,殿下需要的話可以随時取用。”
“嗯,今晚吧,我會命人去你府上,後面的事情聽他安排就是。”
“屬下遵命!”
衙門裡,朱瞻基剛剛與那紀綱談完事情,門外便走進一人。
“禀報長孫殿下,宮裡來人了。”
聽到這名錦衣衛的話,朱瞻基并沒有驚訝。
心知是老爺子要找他,便交代了那紀綱一句後直接起身走了出去。
來到門外那傳令太監的面前,問道:“什麼事?”
“回殿下,陛下讓您即刻到宮中。”
朱瞻基點點頭:“前邊帶路。”
皇宮,乾清宮。
随着朱瞻基到來,那内殿中的朱棣隻是略微擡了擡眼皮,便又專心的看起了書。
瞧着老爺子又來這一套,朱瞻基忙笑着開口道:“爺爺,看書呢?”
朱棣面無表情的回道:“沒有,作畫呢。”
朱瞻基聞言,頓時揉了揉額頭,然後緩步走到了近前,主動認錯道:“爺爺,孫兒之所以回京後沒有第一時間過來跟爺爺述職,是因為之前離京時走的匆忙,錦衣衛裡有幾件要緊的事情沒有辦,所以這才先去了那裡。”
可老爺子卻壓根不相信他的話,說道:“怎麼,你小子往外面跑了一趟,回來性子都變了嗎?以往你不是隻要爺爺不拿着鞭子在後面追,你就一步都懶得動嗎?”
瞧着老爺子又在故意擠兌自己,他也隻能是耐着性子,跟哄小孩兒似的說道:“爺爺,孫兒這不是在外學到了嗎,這人總是要有長進的嗎。”
随着朱瞻基這話一出口,朱棣頓時便指着他說道:“你這話還真說對了。”
“不過,你爺爺我怎麼隻瞧見了那别人長進,就沒瞧見你小子長進呢?”
“爺爺問你,你臨走之前,爺爺教你的話可還記得?要你做的事情你可還記得?”
面對老爺子的質問,朱瞻基趕忙捧着笑臉,回道:“爺爺的話,孫兒自然記得。”
“記得?記得你到了那鎮江府後便先是抄了那劉府,之後又命人将城中七十戶官紳全部抄家,這就是你嘴裡的記得?”
朱瞻基道:“爺爺,孫兒這不也是為了朝廷,為了爺爺你考量嗎。您想想,此次要是不以強勢推進,等這新政徹底在南直隸推廣貫徹下去,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呢。”
“孫兒這麼做,也是無奈之舉啊。”
聽着朱瞻基在自己面前賣乖,朱棣又怎麼會不知道他是為了新政推行才這麼做的,不過嘴上卻依舊說道:“為人君者,當以恩威并重為首,此番在那鎮江府若不是郭濟是你爹曾經門下,那張本是你爹好友,你以為你能順利的将度田令在這兩地推行嗎?”
“像你一樣,隻知一味強勢推行,早晚有一天那些官紳被你逼的造反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