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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節 婚姻大事 中

新宋 潇騰 7647 2023-04-12 01:01

  石越略帶諷刺的笑道:“呂大人,願聞其詳。

  呂惠卿臉上閃過一絲夾雜着譏諷和惱怒的笑容,他畢竟是聰明過人之輩,知道關鍵時刻要的是冷靜,因此假裝整理笏片,在心中理清一下思緒,這才向趙顼說道:“陛下,臣以為,行大事者,當不避艱難。
方田均稅之法,其要是在防止豪門大戶逃脫稅役,使地多的人多納稅,地少的人少納稅,讓窮苦小民得已休息。
石越所說先在福建、江南西路實行,已經大違方田均稅法之本意。
因為這兩路豪強兼并,是天下各路中比較輕的。
真正兼并嚴重,隐瞞不報風行的,是黃河以北諸路直到開封府。

  趙顼點了點頭,這一點他從石越的口中已經知道。

  石越見皇帝點頭,心知不妙,當下朗聲問道:“治國如治病,病情嚴重之處,猛然下藥,隻怕會醫死病人。
現在從情況稍好的諸路試行,積累經驗,豈不強過驟然在黃河以北推行?

  呂惠卿幹笑幾聲,诘問道:“石大人此言差矣。
所謂頭痛醫頭,腳痛醫腳。
現在黃河以外兼并逃稅嚴重,而方田均稅法本是對症之藥,豈有不在此處實施,反而去千裡之外的福建、江南西路積累經驗?
各地情況不同,江南的經驗又如何可以搬到河北來?

  這番話說得趙顼頻頻點頭,馮京等人暗呼不妙。
須知呂惠卿舌辯之能,朝廷之上,隻怕無人能及,司馬光、蘇轼都吃過苦頭的。

  這一節馮京等人想到了,石越也一般想到了。
他知道這樣辯論下去,隻怕要被呂惠卿說得啞口無言,念頭一轉,改變主意,向呂惠卿問道:“呂大人既然如此說,那麼呂大人以為天下兼并隐瞞最重的地方是哪裡?
開封?
河北?
秦鳳?

  呂惠卿占到上風,心中正高興呢,見石越問,不急細想,脫口而出:“開封、河南最厲害,其次是河北。
”這黨的共識,公開的秘密,但是共識歸共識,說出來就是另一回事。
朝堂之中,果然如石越所料,一片嘩然。
石越所舉三個地方,這文德殿中倒有一半以上來自于此。

  石越心中冷笑,繼續問道:“既是開封、河南為甚,敢問呂大人,開封、河南兼并土地、隐瞞不報的情況,大緻若何?

  呂惠卿背上已經涼,他雖然春風得意,不可一世,但是一句話把滿朝文武得罪一半,順便把皇親勳貴、内侍外戚全部得罪,他心裡也不得不掂量掂量了。

  “這等事,當問開封府、京畿路、京西北路、京東西路的官員。
”王雱雖然暗暗幸災樂禍,但此時卻也不能不出來一緻對外。

  呂惠卿有幫手,石越一樣有幫手,樞密使吳充又站了出來,厲聲說道:“此言差矣,呂惠卿判司農寺,這等事情都不知道,方田均稅之法,豈非兒戲?

  呂惠卿悄悄的狠狠的盯了石越一眼,心中已是咬牙切齒。
不過呂惠卿終不愧是呂惠卿,他揣測皇帝之意,心中一狠心,決定慷慨陳辭,把河南河北兼并事實全說出來,做一把名臣。
這樣一來固然得罪的人不少,但是新黨中的地位和在皇帝心中的印象,都會更加改觀,得失之際,其實難說,總好過畏畏縮縮,被皇帝和王安石所輕。

  呂惠卿很明白,他的一切,都是皇帝和王安石給的,歸根結底則是皇帝給的。
隻要能讨好皇帝,得罪天下人都不怕。
主意打定,正欲開口,不料王安石已經把這擔子接了過去:“陛下,河南河北,兼并之事,多是勳貴官員之家,而隐瞞不報之田地,數以千萬計。
若要厘清田地,按地征稅,則河南河北,将是最困難的地方。
呂惠卿、石越所說,大抵便是此事。

  王安石早就想好,為國者無暇謀身,他倒不怕得罪人。
不過見呂惠卿不能果斷的表态,心中忍不住有一點失望。
王雱見他父親如此,暗暗氣得直跺腳。

  趙顼本是個明白人,加上石越給他點透了許多東西,内中情況,一眼即明。
“朕要做勵精圖治之主,就不能畏事不敢作為。
河南河北諸路,不論誰家,田地一律要厘清。
丞相與諸臣工勉力而為。
方田均稅之法,朕意倉促間不可全國推行,先在河南河北陝西諸地試行。

  吳充和馮京對望一眼,暗暗叫苦,正要反對,突然一個内侍急沖沖走到皇帝身邊,高聲拜賀道:“恭喜官家,王貴妃娘娘誕下一個公主!

  其時趙顼生的兒女差不多有四五個,結果四個男嬰全部沒有能活下來,兩個女嬰也隻有向皇後生的延禧公主存活,子嗣來得如此艱難,便是生個公主,也讓人高興了。
王安石立即率群臣拜賀,吳充和馮京縱有再多的話,也隻能憋在肚子裡。

  石越回到府上,便連忙準備賀禮,讓人送進宮去。
他知道古往今來,多少名臣就是栽在一些小人手上,因此這些細節之處,一點也不敢怠慢了。

  果然趙顼對這個女兒特别看重,破例在她出生第二天就賜封号“淑壽公主”,特意加上一個“壽”字,為的就是這個女兒能夠平平安安長大。
順着這個喜事,朝廷百官各有賞賜,而石越和呂惠卿竟然同時博到大彩頭——皇帝竟然拜石越為翰林學士,而呂惠卿也加天章閣學士。

  自有宋以來,升官從未有石越這麼快的。
他這一“進”翰林院,不知道羨煞多少人。
早有人交頭接耳,以為石越不過是步王安石的後塵,做到參知政事是早晚間事了。
這麼一來,到石府來道賀的人竟不知道有多少,幾乎把門坎都踩爛了。
石府門前兩棵大樹間牽了一根繩子,為的是平時有人來拜訪,就把馬系在那繩子上,這一兩天間,那繩子上都滿滿的系滿了馬。
他賜邸這邊比不得王安石府所在的董太師巷寬敞氣派,因此停的馬車竟從石府門口排到巷外……

  石越對這些應酬可以說是不勝其煩,一回府就幹脆躲在書房裡裝病,有客人來全是李丁文和司馬夢求接待。

  其實石越也有他納悶的地方——他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是個什麼章程,在通過方田均稅法之後,他暫時卸了檢正三房公事的差使,皇帝讓他“權判工部事兼同知軍器監事”,負責軍器監的改革,而呂惠卿雖然依然頂着知軍器監事的名頭,皇帝的意思卻是讓他把精力放到司農寺那邊,主要負責協助王安石推行方田均稅等新法。
因此石越這個翰林學士,反倒不是兩制官,實際上也不進翰林院當值。
他這一點上就犯了迷糊,就是李丁文和司馬夢求,也一樣迷糊了——趙顼若隻是想加個學士銜以示恩寵,那麼這麼多館閣學士好加,不必非得加個翰林學士;若是想循王安石的例,做翰林學士然後就進中書做參知政事,這時機未免有點不對。

  皇帝想的是什麼,的确沒有人知道。
不過這個任命,倒下下沒有反對的,除了禦史中丞蔡确蔡大人。
皇帝給他的奏章上批了一個字:“聞”,意思是“我知道了”,然後沒有下文了,蔡确為人雖然強悍,可是讓他辭掉禦史中丞來和石越鬥,他還真舍不得,左右是個不帶“知制诰”的翰林學士(帶“知制诰”的翰林學士,才可以幫皇帝起草诏書),他也就不了了之。

  就這麼過了幾天,好不容清靜下來,石越正在花園裡和李丁文等人談起他和蘇轍、沈括商議的軍器監改革的事情,又說起這幾天的應酬,突然李丁文嘴角似笑非笑的說道:“公子高升,滿朝文武,沒有不來賀的。
就是王安石,也讓王雱過來道了賀。
可獨獨缺了三個人。

  司馬夢求笑道:“我隻知道兩個人,還有一人是誰?

  “有個人你不知道,那不足為怪。
”李丁文笑着輕輕搖了搖頭。

  

  石越心裡一動,似這種應酬,若論本心,石越心裡也很讨厭,但是事情就是這樣的,如果大家都這麼做了,偏偏有一兩個人沒做,那麼其中的意思就比較明顯了。
所以若是環境所迫,你還不能不做。

  石越本是個明白人,聽這兩人一說,就立即知道是誰了,當下搖頭不語。
陳良卻有點好奇,說起來這方面他的确也沒有李丁文和司馬夢求精細,忍不住問道:“是哪三個人?

  李丁文有意無意的看了石越一眼,說道:“禦史中丞蔡确、知兵器研究院事陳元鳳、白水潭山長桑充國。

  司馬夢求不知道陳元鳳的底細,因為此人官職卑微,又不出名,因此漏算了,他知道李丁文此人頗有心計,竟然把這個叫“陳元鳳”的人算進來,必有緣故,所以便加意留神聽下文。

  石越其實已經知道是哪三個人,蔡确不來,那是肯定的。
他剛剛彈劾過自己,又來道賀,臉皮上拉不下來;陳元鳳不來,那意思就很明白了——石越現在同知軍器監,是他頂頭上司,在軍器監低頭不見擡頭見,說起來二人還是故交,此時卻不出現,石越不用琢磨也能知道怎麼回事;但是桑充國也沒有來,他心裡就實在有幾分不舒服來不來也沒什麼,畢竟他老子桑俞楚是最早來賀喜的人,但是因為軍器監案的報道桑充國一直沒有知會石越,兩人到現在在心裡還鬧着别扭,這時候你桑充國來一下,什麼都可以煙消雲散的,畢竟你桑充國不是别人可比。

  因此這時候李丁文一提到桑充國,這花園裡就沉默了。
石越沉着臉不說話,李丁文似嘲似諷,司馬夢求默默無語,陳良緊閉又唇。

  石越根本不可能知道,桑充國本來是想來給石越賀喜,然後趁這個機會,哥倆好好解釋一下以前的事情,但是接連的事情,卻讓他把這件事給忙得忘光了——先是殿試在即,白水潭學院為了擴大影響,把學院出身的準進士們聚起來舉辦了一次文會,同時因為這些人中了進士後,是要出去做官,因此還要在殿試前提前給他們舉行畢業考試,真正通過畢業考試的,才能畢業證——這可是白水潭學院第一批畢業證,他說什麼也得要做得盡善盡美;然後就是石越和唐甘南搞的聯合鐘表行,涉及到許多學生的問題,他也過得問,聯合鐘表行還打算在白水潭學院建一座大型座鐘樓,選址呀,造型呀,他都要親自協調……再加上平時就是一堆的校務和《汴京新聞》的報務,平心而論,桑充國的确是忙得不可開交。

  但石府後花園的幾位是不可能知道這些事情,大家正在尴尬無言的時候,家人進來報道:“程颢先生來訪。

  石越一愣,連忙說聲:“有請。
”整整衣冠,便和李丁文等人前往客廳。

  見石越等人出來,程颢站起來抱拳笑道:“子明,恭喜。

  石越笑道:“煩勞先生了,在下實不敢當。
”一邊再次請程颢坐下。

  程颢坐定後,端起茶來輕啜一口,笑容滿面的說道:“這次,是給子明賀一件喜事,提一件喜事。

  陳良插嘴道:“程先生,賀一件喜事我們知道,提一件喜事又是何事?

  “我是受桑長卿所托,來給子明說媒的。
”程颢笑呵呵的說道。

  李丁文和司馬夢求對望一笑,竟一齊笑道:“這個媒說得好,官居三品尚未成親,這話也有點說不過去。
桑家小說才貌俱佳,和公子倒是天生一對。
”他們兩人心裡同時轉過的念頭是:這是拉攏桑家的好機會。

  石越當時就鬧了個大紅臉,遲疑道:“這……”

  程颢笑道:“我們都不是俗人,難道還要請媒婆?

  “這倒不是……”

  “既不是就成,難道子明你不願意嗎?
”程颢倒是說媒的好手。

  “這也不是……”

  “既然不是,那麼我算是男家的媒人。
”石越話未說完,就聽有人一邊說一邊從外面走了進來。
衆人一齊望去,原來是蘇轍。
他本來是有點事情和石越商量,一路闖進來,見大門二門都沒有人招呼——石安等人正偷偷賴在客廳裡想知道自家主人的終身大事結果如何呢,所以蘇轍在門口居然聽到這件事情,當下一口搶着要做男家的大媒。

  程颢拊掌笑道:“蘇子由來得正是時候。
”他和弟弟程頤不同,對蘇家兄弟倒沒太多的成見。

  石越心裡其實還有頗多顧慮和想法,無論是反對還是答應,心裡總覺有點地方沒有想清楚……不料這兩位就這麼着強點鴛鴦譜了,衆人卻以為他答應了,正要道喜,不料又闖進來幾個人——李向安帶着兩個内侍進來,往正北一站,高聲說道:“傳翰林學士石越即刻進宮見駕……”

  石越算是如逢大赦,連忙準備好馬匹,跟着李向安進宮。

  *********

  “官家,你真的打算把清河賜婚石越?
”向皇後感覺皇帝實在有點兒戲了,僅僅因為柔嘉的幾句話,就打這個主意,那柔嘉才多大一點呀?
出名的淘氣鬼,她說的話也能信。

  “皇後,你聽說過本朝有沒有妻室的翰林學士嗎?
朕看到淑壽,給石越寫诏書的時候,就想到這件事了。
朕都有兩個女兒了,石越年紀和朕相差無幾,居然沒有結婚,這成何體統?
朝中的大臣應當給天下百姓做表率的,臣民們都學他那樣,那還了得?
”趙顼笑道,“何況石越不是朕的宰相,就是朕的兒子的宰相。

  “那你也得看清河願不願意?
十一娘的性子,外柔内剛,她要是不願意,那也不成。

  “天下還有比石越更好的男子找嗎?
她怎麼可能不願意?
嫁過去連婆婆都沒有,朕是體惜這個妹子。
柔嘉昨天也說了,清河在金明池見過石越。
”趙顼覺得皇後未免有點杞人憂天了。
“何況太皇太後和皇太後也很樂意這門親事。

  “這倒是,不過濮陽郡王知道不?
”太皇太後心裡也樂意這門婚事。

  趙顼笑道:“皇祖母,濮陽王怎麼會不答應?
這個不用問了。
這種事情夜長夢多,朕雖然是皇帝,可是石越若是答應了别家女兒,清河也不能強嫁過去的。

  “可清河年紀小了一點,本朝按例要十七歲才出嫁的。
”向皇後還是比較細心的人。

  “這倒是。
”趙顼和太皇太後、皇太後全愣住了。
趙顼念頭一轉,笑道:“不要緊,先定親。
朕和石越約好就是了,反正隻等一兩年。
”這種事趙顼倒不是做不出來的。

  “那不行,傳出去會被臣民笑話的。
石越雖然好,可清河又不是嫁不出去,何況清河上面,還有七娘、八娘、九娘,都正好到了年紀,官家是皇帝,對弟弟妹妹就得一視同仁。
”皇太後可不能任着自己這個兒子亂來。

  “那朕召清河來問問,她若是願意嫁給石越,還依兒臣的說法。
若不願意,朕另找一家大臣的女兒許給石越。
七娘、八娘、九娘就算了,石越的性子,朕也知道一二,那幾位郡主,他受不了的。

  ……

  “十一娘,官家想讓你下嫁石越,你願是不願?
”皇後笑嘻嘻的問道。

  “啊?
……”趙雲蘿羞得臉紅到脖子根了,哪裡還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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