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幼娘從未見過烽火,但是卻已無數次聽說過,自然知道點燃烽火台意味着什麼。鞑子的兇殘和野蠻對她來說,猶如今人之對日本鬼子的觀感,那是一群嗜皿的野獸。
楊淩倒是驚訝多于駭然,受到後世太多影視劇的熏陶,在他想來,所謂鞑子都是些粗犷豪猛的蒙古勇士,又好客又豪爽,或許打仗很骁勇,可是怎麼說也不是人性盡喪的鬼子兵嘛。
不過畢竟現在還是敵對的兩朝,他不會天真地以為人家萬一攻進城來,會對自已手下留情,當下急忙拉起韓幼娘的手向縣衙飛奔而去。
此時城門緊閉,城内的居民也早已因為烽火而紛紛湧出家門。鞑靼小王子伯顔猛可率部襲邊,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大多數時候他們是不敢直接攻擊象雞鳴驿這樣的關隘的,對于這種較高大的城池,他們并沒有遠程攜帶各種攻城器械的能力,僅僅為了劫掠,鞑子是不會冒着巨大傷亡攻城的。
但是通常小規模的戰事,是不會啟用烽火台傳訊的,今晚這情形顯得有些特别,似乎已經有關隘直接受到了攻擊,這些百姓豈能不感到驚慌。
闵縣令做縣官做得雖然渾渾噩噩,畢竟是軍人出身,一聽到鞑子來了的消息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好就急匆匆地從後堂奔了出來。
此地的駐軍隻有由兩個把總率領,按照明朝的規矩,一旦生戰事,當地的最高行政長官要負責全盤軍事行動,軍官是沒有獨立指揮權的,因此現在闵縣令又成了戰區警備司令。
闵縣令幹這個可是老本行,當下一面派探馬同最近的幾驿站取得聯系,打聽進一步消息,一面派人快馬加鞭趕回府城調兵,周時又着人通知馬驿丞,要求所有軍驿人員配戴刀槍,随時準備上城支援。
楊淩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說實話,這些日子以來,他每日代闵縣令處理大小事務,闵縣令自已形同傀儡一般,楊淩雖然感念闵縣令的知遇之恩,但是心底裡是瞧不起他的,想不到此時他處理起戰事來卻是有條不紊。
闵縣令唾沫橫飛地指派完畢,這才籲了口氣,整了整衣冠,沖後邊嚷道:“老子的盔甲、大刀呢,趕快拿來!”
說罷扭頭看了看楊淩和站在他身後的韓幼娘一眼,笑道:個年怕是過不好了,這些鞑子趕在除夕前夜來劫掠,想必是今冬的大雪凍死了許多牛羊,他們不撈足了吃的用的是不會離開的。”
這時兩個家仆一個捧了鎖子甲、一個扛了把大刀走了出來。因為這是三等縣,條件艱苦,闵縣令的家小都未帶在身邊,所以日常就是這幾個家仆伺候。
闵縣令也不見外,就在大堂上解下文官袍開始換起衣服來,韓幼娘見了連忙退到側房去以避嫌疑。闵縣令将鎖子甲披挂整齊,又将縣官的袍子穿在外面,一探手從家仆手中奪過了大刀。
那刀怕不有四十多斤重,這闵縣令單手提刀,手腕一抖,沉重的大刀在手中滴溜溜一通亂轉,然後嗵地往地上一墩,砸得青磚地面碎屑橫飛,楊淩霍然動容,他雖知道這闵縣令是武官出身,倒想不出他居然使得如此沉重的兵器。
闵縣令一身縣太爺打扮,一走動起來帽上的烏紗翅兒還晃晃悠悠的,偏偏扛了一柄鋒利的大刀,模樣不倫不類,他也毫不在意,威風八面地向堂外喝道:我上城牆!”
院子裡先後趕到的一堆衙役們亂哄哄地應了一聲,一大幫子人前呼後擁地沖了出去。
楊淩随着走出縣衙,衙門口四盞紅燈籠在風雪中輕輕地搖曳着,此時雪下得更密了,大片的雪花紛紛揚揚,天地一片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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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縣令帶了一幫子人佩刀持槍,大步流星地沖向城頭,街上到處都是熱鍋上的螞蟻般到處亂竄的鄉民,他們也來不及理會。
南城門上,近百名官兵正神情緊張地注視着城下。這道門是正對着南北官道的大門,東西兩門臨山而建,不适宜戰馬馳奔,鞑子縱然來攻,也難以調集大隊騎兵攻向東西兩門,相對來說較為安全,因此隻派了各七十名官兵駐守,由一名把總乘馬來回巡視。
南城門的把總站在城頭上正向城下觀看,見縣太爺帶人親自來了,連忙奔過來單膝點地,雙手抱拳道:“卑職江彬參見闵大人”。
闵縣令擺手道:“免了免了,江把總,鞑子來了麼?”
江彬啟齒一笑,說道:“大人,燈光不及城下,看得不太清楚,不過從鞑子的火把不看,至少不下百人,不過大人盡管放心,有卑職在,他們攻不上來的”。
楊淩細細打量這名把總,這位江把總相貌極是英俊,看樣子也就二十出頭,身材健碩,神情剽悍,似乎對鞑子兵毫不在意。
楊淩不由暗暗點頭,以前的印象中,大明的兵都是懦弱無比,要不然大明皇帝親征,五十萬大軍也不會被瓦剌太師也先率十萬大軍打得落花流水、連皇帝都丢了。他還以為大明的官兒一聽到鞑子的名字就面如土色呢,想不到這裡一位縣太爺、一位守城的把總,倒都是勇氣可嘉。
闵大人哈哈大笑,說道:“走走,上去看看”。一行人上了城頭,扶着箭垛向城下望去,隻見城下黑漆漆的,百餘點火把四處流動,一陣陣怪叫聲從城下傳來。
城下官道正中一箭地外,聚集了二十多枝火把,映照出幾個人影兒來,遠遠的正向城上喊着什麼。闵大人冷笑一聲道:“區區百十人便想攻下我雞鳴驿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