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老夫子們倒是文雅,明明旁邊不遠的地方就是一堆炭火,一片煙熏的,他們卻還有心思舉着茶盞對着下面的鸾州城飲茶而歌,除了歌聲略微顯得難聽了一點兒,其他的倒還真是算得上上狂佯肆恣,灑脫不羁了。
一盞茶,一首詩,喝茶能喝出喝酒的意味,這些人距離逍遙不遠了。
不過,往後面去,就不再是那麼回事兒了。
也不吟詩作對了,也不海闊天空了,勒馬燕然,驅逐突厥的話也不說,就是喝一口茶,也眼睛老是不由自主的往這邊瞥,精神不能專一了,自然就對不成詩了。
沒辦法,那隐隐從火堆下面逸散出來縷縷香氣,雖然很淡,而且似有若無,但偏偏越是這樣,就越是勾人心思來。
而再看徐齊賢,則已經不顧形象的用力鼻子一抽一抽,試圖更多的捕捉到了一些空氣中的香氣了。
夏鴻升撿起身旁的一根木棍,挑了挑地上的炭火,往下面土層掃了掃,看看下面埋着的黃泥,心裡算了算時間,應該已經差不多了。
“徐哥,來幫把手,在旁邊挖個坑把炭火埋嚴實了,天幹氣躁,有點兒火星兒就危險了。
”夏鴻升一邊想徐齊賢說道,一邊已經開始在地上刨開了。
剛才點火的時候,他就把周圍刨出來了一道溝溝,還拽去了周圍的雜草。
很快,兩人就在旁邊用樹杈挖出了一個土坑來,夏鴻升用樹棍幾下橫掃,将那些炭火都給掃進了土坑裡面,然後掩埋了起來,又上去跺了幾腳,仔細的瞅了瞅,确定沒有一點兒火星兒了,這才在已經被燒幹燒黑了的土上一剜,從下面挑出來了一個大泥疙瘩出來。
裹得一層黃泥外殼被火烤的硬梆梆的,一衆先生們此時已經被吸引了注意了,都看着夏鴻升來。
夏鴻升将那個黃土疙瘩放到衆位先生的中見,然後從地上随手撿起一塊兒石頭一敲,繼而用力褪下了外面的黃泥外殼,将裡面的荷葉一揭,白皙滑嫩的雞肉,登時就裸露出來了。
随着黃泥與荷葉的展開,周圍的空氣裡頓時彌漫開了一股子的濃香來,雞肉裡面的油脂已經随着高溫自己沁出到了表面,熟透了的雞肉味在那些佐料氣息的映襯下散發着一股令人口水直流的香氣來,那麼濃郁的肉香,本該會膩的,但卻偏偏不是這樣,濃郁卻不膩人,透着一股子荷葉般的清甜氣息來,更顯得綿長而清馨。
“不得了!
不得了!
光是這香氣,就叫老夫難以抑制了!
”其中一個教習先生直勾勾的盯着那隻雞子,喉頭一動一動的,将他的饞勁兒暴露無遺。
其他的幾個先生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能夠看得出來——因為叫化雞的香氣一散開,他們就再也沒有移開過眼睛了。
夏鴻升對衆位先生的表現很滿意,心中充滿了成就感。
作為一個資深吃貨,自己做出的美食能夠得到别人的肯定,這是一件極其開心的事情。
夏鴻升朝着徐齊賢伸出了手去,道了一聲:“刀來!
”
徐齊賢瞬間就變了臉色,他一直随身攜帶的小刀,是他叔父在長安城中從胡商的手中買來,特意送與他的,鋒利無比,就是家裡的刀劍用力相拼,輕易就能把那些刀劍上蹦出豁口來,而小刀上卻毫無損傷。
一直以來都當寶貝似的帶着,現下卻要被夏鴻升要去切雞肉!
看看一衆先生們興緻勃勃的樣子,徐齊賢聰明的沒敢流露出來,隻得掏出了小刀遞給了夏鴻升。
夏鴻升先是朝着衆位先生鞠了一躬,然後用小刀将将雞肉旋切成片,放入了衆位教習先生面前的碟子之中。
方才等待的過程中,徐齊賢已經讓自家的小厮跑去書院先生們吃飯的地方問廚子要了碟子和竹筷了。
“叫化雞已成,請諸位先生品鑒。
”夏鴻升笑着推開了去,徐齊賢在後面直吞口水,但是無奈衆位先生在前,哪裡有他先吃的份,隻能幹巴巴的眼睛看着了。
其實不用嘗,光憑這一股子奇異的香氣,徐齊賢就知道自家的鹵雞為什麼在夏鴻升的眼睛裡不值一文了。
幾位先生雖然早已被叫化雞的香氣勾起了饞蟲來,但是卻依舊沒有失了風度,笑着互相一讓,然後各自拿起竹筷,輕輕的夾起面前碟子中的雞肉來放入口中,細細咀嚼了起來。
叫化雞是夏鴻升後世的時候與同事或友人野外燒烤必做的一道菜,大家都知道他吃嘴,所以每次出去玩他都是大廚,自己也樂于動手,所以對于自己的手藝很是自信,唐人沒有吃過叫化雞,更沒有人将這些被當作了藥材的東西拿來入味,新奇之下,更會覺得好吃至極了。
這些佐料能夠在中國的餐桌上永恒的占據着重要位置,不是沒有到道理的。
這道叫化雞着實驚豔了這些先生們,從他們越來越明亮起來了的眼睛,和手下逐漸加快了速度的竹筷之中,就可以看得出來。
“諸位先生,學生這道叫化雞,可還入得了諸位先生的法眼?
”沒幾分鐘的時間,一直叫化雞就純剩下了先生們面前的一堆雞骨頭。
夏鴻升笑了起來,就在剛才為這幾位教習先生烹制叫化雞的時候,他的腦子裡突然有了一個想法,現下看這些教習們的反應,讓那個想法更加清晰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