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左挂終于決定“投降”了。
一夜之間,谷中死了十多人,皆是餓死。已經陸續有流民趁夜悄悄摸出谷,或投降官軍,或逃亡四野。白天的時候,因為搶奪食物發生毆鬥的事情時有發生,哪怕他這個大當家也無法制止。
這一切都意味着,再也撐不多久了。而點燈子趙勝再次前來,拿來了皇帝招撫的聖旨,先前提的三個要求都得到滿足,這也給了王左挂投降的台階。
王左挂率衆出了山谷,跪在了盧象升馬前,高舉起一把長刀。
“陛下仁慈,念爾等鬧事也是出于無奈,不追究爾以往罪過,但以後要好自為之,不可再生歹心。”盧象升告誡道,伸手取過王左挂手中刀。
“罪民謹記大人教誨,叩謝陛下仁德。”王左挂羞愧道。
李鴻基跪在王左挂身後,偷偷看去,就見周圍官軍陣列整齊、戒備森嚴,借着投降之際趁機發難偷襲的心思頓時消了,老老實實交出了自己的長槍。
一個個流民陸續從谷中走出,皆衣衫褴褛,滿面灰土,面容呆滞。在官軍的呵斥下,皆把手中的武器放在地上,一個個神情中帶着惶恐。武器很快堆了一大堆,其實大部分都是鋤頭鐮刀斧頭鍘刀這樣農具,刀槍劍戟真正的兵器非常的少。
這也是早期農民軍的特點,武器裝備極差,面對精銳官軍攻打隻能逃跑,也就是盧象升不欲大量殺傷,否則早就可以攻入谷中把他們屠盡。當然,農民軍中也有少部分精銳,比如那二三百騎兵,大部分皆是邊軍逃兵,聚攏在王左挂旗下。
遼東連年戰事,朝廷征調各地軍隊援遼,延安北面西北便是榆林甘肅兩鎮,因拖欠軍饷和長途跋涉,兩鎮援遼邊兵多有逃亡者,不敢回衛所,便聚集在陝北各地,平素以搶劫為生。
對這二三百前邊軍士兵,盧象升隻是下令收了他們戰馬,對其本人并沒有任何處置,仍和其他流民待在一起。
出谷交出武器的流民繼續向前走,到了一片空曠的塬上,當看到數十口熬着濃粥的大鍋時,惶恐的心終于定了下來,紛紛從懷中掏出陶碗,向着粥鍋湧去。
“都排好隊,一個個的排好隊,等着吃飯!”每口鍋旁,都有好幾個官軍,操着河南口音大聲吆喝着。
看着官軍手中的刀槍,流民們不敢再擁擠,老老實實排起了長隊,等待着施粥。
“快好了,恁再等一會兒。”粥鍋旁,一個腦袋大脖子粗的炊事兵對眼巴巴的流民們說道,用一隻大木勺在鍋中使勁的攪着。
“官爺,俺的飯碗摔碎了,弄不能借俺一個碗用用。”粥鍋前,一個流民可憐巴巴的沖身邊的官軍求道,便說邊看向粥鍋旁,那裡摞着大堆的陶碗。
那官軍微微一笑,伸手拿起一隻陶碗遞到他手中,和藹的道:“不要叫俺官爺,俺是禁衛軍士兵委員,姓任,恁喊俺任委員便是。”
見這官軍沒有想象中兇惡,那流民便壯着膽子問道:“任軍爺,這委員是什麼官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