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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女頻 浪漫青春 長相思(全三冊)

第五十三章《長相思3:思無涯》 17

長相思(全三冊) 潇騰 4989 2023-04-12 01:34

  相逢猶恐是夢中

  小夭醒來時,看到窗外陽光明媚,桃花盛開。她不知道這是哪裡,卻肯定地知道,自己還活着。

  小夭用手捂住了眼睛,早知連死都會這麼艱難,當年無論如何,都不該把蠱種給相柳。

  半晌後,小夭披衣坐起,揚聲問道:“有人嗎?這是哪裡?”

  绯紅的花影中,一道白影飄忽而來,一瞬間,小夭幾乎忘記呼吸,待看到一雙碧綠的眼眸,她緩緩吐出一口氣,問道:“烈陽,我怎麼會在玉山?”

  “你生病了,玱玹送你來請王母救治。”

  玱玹說她生病了?那就是生病吧……小夭問:“玱玹呢?”

  “走了。”

  小夭放下心來,問道:“王母救了我?”

  烈陽不說話,化作白色的琅鳥,飛出庭院。

  獙君走進來,含笑道:“你的身體本就沒有事,氣息雖絕,心脈未斷,王母看出你可以在水中換息,把你沉入瑤池中,借了你一些玉山靈氣,你就醒來了。”

  小夭苦笑,必死的毒藥竟然毒不死她,她和相柳的這筆交易,讓她都好像有了九條命。隻是,這麼活着,又有何意義?

  獙君看小夭神情悲苦,溫和地說:“你在玉山住一段日子吧!王母時日無多,即使玱玹不送你來,我也打算去接你。”

  小夭震驚地看着獙君。

  獙君平靜地說:“不用難受,有生自然有死。”

  小夭想了想,也是,當生無可戀時,死亡其實是一種解脫。小夭說:“我想見王母。”

  獙君說:“王母這會兒神志清醒,我帶你去。”

  王母正坐在廊下賞花,看到小夭,未露絲毫驚訝,反而笑招了招手:“小夭,用過早飯了嗎?一起吧!”

  小夭幾曾見過如此和藹可親的王母?如果不是獙君和烈陽都在,她都要懷疑有人在冒充王母。

  小夭坐到王母下首,端起桃花蜜水,喝了幾口。

  王母喝的卻是酒,她一邊喝酒,一邊翻看着一片片玉碟,玉碟上繪着女子的畫像,畫像旁有小字。

  王母看了一會兒,不耐煩地把一盒子玉碟扔到地上,侍女忙去撿起來。一個素衣女子從桃花林内走來,對王母說道:“你應該知道自己的身體,說不準哪天就醒不來了,必須做決定。”小夭記得她叫水荭,負責看守玉山的藏寶地宮,很少露面,小夭住在玉山的七十年,隻見過她三四次。

  王母仰頭灌了一杯酒,把玩着空酒杯說:“你也知道我都要死了,還不讓我清靜幾天?”

  水荭把裝玉碟的盒子捧給王母:“我讓你清靜了,等你死了,我就不清靜了!”

  王母道:“都是好好的姑娘,不明白她們為什麼會想當王母。”她拿着枚玉碟,剛要看,又放下,盯着小夭,問道:“小夭,你可想過日後?”

  小夭茫然地問:“什麼?”

  王母悠悠說:“有時候,茫茫天下何處都可去,心安處,就是家;有時候,天下之大卻無處可去,甚至不惜一死解脫。玉山,不是個好地方,卻遺世獨立,隔絕紅塵。小夭,你可願意留下,做王母,執掌玉山?”

  王母的神情好似已經知道一切,小夭眼眶發酸,這天下盡在玱玹手中,就算她想黃泉碧落永不相見,卻連躲都無處可躲,也隻有遺世獨立的玉山能給她一方容身之處。

  小夭說道:“我願意。”

  王母拍拍手,對水荭說:“好了,事情解決了,你可以消失了。”

  水荭看着小夭,歎道:“沒想到,最不願留在玉山的人竟然要永遠留在玉山。”水荭收起玉碟,翩然離去。

  烈陽飛落在桃花枝頭,說道:“小夭,做王母就意味着永生不能下玉山,一世孤獨,你真想清楚了嗎?”

  小夭說:“我想清楚了,天下雖大,我卻無處可去,留在玉山做王母,是我唯一的歸宿。”以前,她貪戀着外面的絢麗景緻,可如今,失去了一切,所有的景緻都和她無關,她累了,隻想有一處安甯天地,打發餘生。

  烈陽不再吭聲,獙君想反對,卻想不出理由反對,也許走到這一步,終老玉山的确已是小夭唯一的歸宿。

  王母看沒有人反對,說道:“三日後就昭告天下,新的王母接掌玉山。”

  從玉山回來後,玱玹命人在神農山仔細查訪,終于在神農山找到了一處适合小夭沉睡的湖泊。

  玱玹召集高手,用神器設置了層層陣法,既可以讓靈氣充裕,又可以保護小夭。待一切布置停當,玱玹親自來玉山接小夭。

  上一次來見王母時,因為王母重病,王母是在起居的琅琊洞天見的玱玹,這一次侍女卻引着玱玹一行人向玉山的正殿走去。

  一路行來,傀儡宮女來來往往,正在布置宮殿,一派歡慶忙碌的樣子。

  玱玹不解,問道:“王母的身體大好了嗎?”

  侍女恭敬地回道:“娘娘的病越發重了,已經不再見客。不過娘娘已經選好了繼任的王母,現在玉山一切事務由新娘娘掌管。”

  玱玹詫異地說:“原來新王母已經接掌玉山事務,怎麼沒有昭告天下?”

  侍女道:“定的是十九日昭告天下,舉行繼位儀式,就是明日了。”

  玱玹還是覺得怪異,不過王母行事向來怪誕,不能以常理度之。

  行到殿門前,侍女止步,水荭迎了出來,向玱玹行禮:“玉山執事水荭見過軒轅王陛下。”

  玱玹謙和有禮地說:“今日第一次見新王母,竟然沒有準備任何賀禮,空手而來,實在抱歉。”

  水荭道:“是玉山失禮,讓陛下不知情而來,陛下莫要見怪才好。明日舉行繼位儀式,陛下若有時間,不妨逗留兩日,觀完禮再走。”

  玱玹躊躇,玉山地位特殊,王母又對他有恩,能邀請他觀禮,也是玉山對他的敬重,可如今蓐收和洪江的戰事已到最後關頭,今日來本就是百忙之中擠出的時間,原打算謝過王母後,接了小夭,立即就離開。

  水荭道:“陛下先不忙做決定,不管走與留都不在這一刻。陛下,請!”

  玱玹跨進殿門,看到幽深的殿堂用珠簾分了三進。兩側的十八扇窗戶大開,一側是千裡桃花倚雲開,一側是萬頃碧波連天際,氣象開闊美麗。

  隔着三重珠簾,在大殿盡頭,有一位白衣女子,倚窗而站,手内把玩着一枝绯紅的桃花。她好似在欣賞煙波浩渺、青山隐隐、白雲悠悠的景緻,又好似在焦灼不耐地等人,手指無意地将桃花瓣扯下,那桃花扯之不盡,已經落了一地。

  玱玹心内暗想,不知這位新王母又是個什麼樣的怪性子。

  随着玱玹的走動,侍女掀開一重重珠簾,當侍女掀起最後一重珠簾時,恰一陣疾風從窗口吹入,把白衣女子腳下的桃花瓣全吹了起來。就在桃花滿殿飛舞中,白衣女子徐徐回過身來。

  玱玹本已挂上客氣有禮的微笑,刹那間,他笑容凍結,震驚地叫:“小夭——”

  小夭走到殿堂中央王母的禦座前坐下,擡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陛下,請坐。”

  玱玹心中已經明白,卻不願相信,都顧不上詢問小夭如何蘇醒的,他沖到小夭面前,焦急地問:“小夭,你為什麼做王母的打扮?”

  “明日,我就是王母。”

  “你知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玉山是我生活過七十年的地方,我很清楚我的決定。”

  玱玹悲怒交加,幾乎吼着說:“王母終身不能下玉山,必須一世孤獨!你是在畫地為牢,把自己囚禁到死!就算璟死了,就算你看不上我,可你的一生還很長,天下之大,你總能找到另一個人相伴!難道整個天下再沒有一人一事值得你留戀嗎?”

  小夭平靜地說:“陛下,請坐。另外,請陛下稱呼我王母。從今往後,隻有玉山王母,沒有紅塵外的名字。”

  玱玹搖搖頭,抓起小夭的手,拖着小夭往外走:“你跟我去見王母,我會和她說清楚,你不能做王母,讓她重新找人!”

  玉山的侍女攔住他們的去路:“請軒轅王陛下放開娘娘!”

  玱玹的侍衛護在玱玹身旁,抽出了兵器。

  水荭走進來,不卑不亢地說:“陛下,這是玉山,玉山從不插手世間紛争,世間人也不能插手玉山的事。天下分分合合、興亡交替,曆經無數帝王,玉山從未違背古訓,從盤古大帝到伏羲、女娲大帝都很尊敬玉山。一世軒轅王和八世高辛王兩位陛下也對玉山禮遇有加,還請陛下不要忘記古訓,給玉山幾分薄面!”

  小夭對玱玹的侍衛說:“玉山無兵戈,世間的神兵利器到了玉山都不會起作用,若說打人方便,還不如玉山的一根桃木枝,你們還是趕快把兵器收起來。”

  侍衛這才想起似乎是有這麼一條傳聞,看了一眼玱玹,陸陸續續,尴尬地收起兵器。

  小夭對玉山的侍女說:“你們也退下。”

  侍女立即退到一旁,連水荭也退到了珠簾外。顯然,小夭這個玉山王母做得還是頗有威嚴。玱玹卻通體寒涼,猶如在做噩夢,一顆心一直往下墜,墜向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

  小夭對玱玹說:“兩日前,我已蘇醒,本來王母要派青鳥給你報個信,是我攔下了。在我蘇醒的那日,我就做了接掌玉山的決定,王母怕我一時糊塗,特意延遲了三日昭告天下,讓我有時間反悔。玱玹,沒有任何人逼我,是我自己的決定。”

  玱玹握着小夭的手,越收越緊,就好像要變成桎梏,永不脫離,他喃喃問:“為什麼?”

  小夭淡淡地笑,平靜得就好像說的事和她無關:“玱玹,你不知道是為什麼嗎?我本可以像世間普通女子一樣嫁人生子,過上平凡又幸福的日子,是你把它奪走了。我殺不了你,也死不了,就連想離開你,都不可能。普天之下,皆知我是赤宸的女兒,普天之下,都是你的疆域,就算我能躲開那些氏族的追殺,也躲不過你的追兵。玱玹,天地之大,可你已經逼得我,除了你的身邊,再無我容身之所。”

  “隻要你不做王母,我可以放棄……”

  小夭搖搖頭:“玱玹,我累了,讓我休息吧!”

  玱玹緊緊地抓着小夭的手,哀求道:“小夭,隻要你不做王母,我給你自由,随你去哪裡!”

  小夭跪下,仰頭看着玱玹,“哥哥,求你看在過往情分上,同意我當王母,給我一方天地容身。”

  她神色平靜,一雙黑漆漆的眼眸中,無愛亦無恨,隻有一切無可留戀的死寂。

  曾幾何時,這雙眼眸晶瑩剔透若琉璃,顧盼間慧黠可愛,會歡喜、會得意、會憧憬、會憂慮、會生氣、會悲傷……就算在神農山的最後一段日子,也是充滿了恨。

  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幹涸如死井……

  玱玹驚得一下子全身力氣盡失,竟然踉踉跄跄後退了兩步。

  小夭自然而然地收回手,未見絲毫情緒波動,依舊跪着,對玱玹平靜地說:“求哥哥同意我當王母。”

  玱玹竟然不敢面對這雙眼眸,它們在提醒着他,那個陪伴他一路走來的小夭,那個沒有被任何困難打倒的小夭,已經死了!是他一步步逼死了她!

  玱玹身子搖搖欲墜,看着小夭,一步步後退。突然,他一個轉身,向殿外逃去,跌跌撞撞地沖出一重重珠簾,在珠玑相撞的清脆聲中,他的身影消失在殿外。

  小夭緩緩站起身,對水荭下令:“如果陛下要住一晚,就好好款待,如果陛下要離開,就恭送。别的一切按照我們之前的商議辦。”

  水荭躬身行禮:“是。”

  晚上,瑤池畔。

  小夭一身素淨的白衣,頭發松松绾起,雙腳懸空,坐在水榭的欄杆上,呆呆望着碧波中倒映的一輪月影。

  獙君穿行過盛開的桃花林,走進水榭中,對小夭說:“陛下沒有說離去,也沒有說留下,一直坐在崖頂,對着軒轅山的方向,不吃不喝,不言不語。”

  小夭淡淡說:“随他去!反正最多隻能留三日。”

  獙君說:“小夭,你真想好了嗎?一旦做了王母,就要一世孤獨,終身不能離開玉山,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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