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傾的神情這樣落寞,以至于光幕外的白落塵都能準确探知到。
他悔不當初,神情也再不複最初那般淡漠。
“星君,如今你可看清君瑤的真面目了?
真正以心待你的,唯有君傾。
”
“星君你……你這是讓君傾受了多少委屈啊!
”
是啊,是他自己看錯了人,懲罰卻都落在了君傾頭上。
隻有君傾會舍命救他,隻有這個徒弟,哪怕被他傷害的體無完膚,也會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
可偏偏那時的自己……
。
“瑤兒,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不過,以後你别再提起君傾這個名字了。
”
“師尊,師妹就算做錯了事,那也是你的……”
“本座從沒有過她這個徒弟,既然做出那樣的事,就該世人厭棄。
”
白落塵猛咳嗽了幾聲,皿漬吐在帕子上,明顯是被氣急了。
他的臉色慘白,三千墨發披散在肩頭,整個人說不出的蒼然。
君傾手指蜷縮,終于還啞聲開口。
“你身上的毒不能再拖了,這幾日别讓人打擾我,制出這第二份解藥後,我就會離開。
”
聽到君傾說還要制出第二份解藥後,君瑤的臉快速扭曲了下,不過下一秒立馬轉換成一副錯愕的神情。
“風姑娘不多在府上待一陣子嗎?
你救了我師尊,我們怎麼也要……”
“不必。
”
君傾冷聲說完便轉身離去。
她的背影筆直,好似一把出鞘的冷刃,叫人看一眼便心生寒意,又似隐山中的青竹,清秀雅緻,湊近看卻又恍若隔了霧般看不真切。
君瑤緊緊盯着君傾離去的背影,陰鸷的眸中閃過一抹若有所思。
……這位神醫的背影瞧着,似乎有些眼熟?
自從知道風洛在着手準備第二份解藥後便每日坐立不安,尤其當日她的背影那樣熟悉,熟悉到令她感到恐慌。
她甚至毫無理由的相信,這個人真的很有可能毀了她的一切計劃!
“不行,必須阻止她!
”
在極度恐慌中,君瑤甚至不顧自己真面目被拆穿的風險,直接派人前去圍剿上山采藥的君傾。
“啊——風姑娘!
”
君傾剛采完藥,還不等原路返回,耳尖的她聽到周圍突然多了好多腳步聲,當即按着身邊的侍女蹲了下去。
隻可惜她沒來的及捂住侍女的嘴,尖利的喊聲一下招了不少人過來。
“那邊有動靜!
快,所有人,跟我過來!
”
“風……風姑娘,對不起!
”
自知闖了大禍,侍女驚恐的瞪大了眼睛,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哭腔洩露了出來。
“沒事,就算你不叫,他們也會找到這裡。
”
君傾随口說着,将自己的背簍,還有一個藥方統統扔給了侍女。
“你别害怕,他們是為我而來,你隻要帶着這些趕緊逃回府上就行。
”
“可風小姐你……”
“我的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師……重要的是他的病。
”
君傾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其實她原本對白落塵并沒有什麼特殊情誼,他從未教過她什麼,她也從未把他當成師尊,但……
自從她離開後,她腦中就多了一段奇怪的記憶,記憶中,是他,她最讨厭的師尊,救了她……
她不想欠白落塵什麼,就一命還一命,報他這個情吧……
差點說漏嘴的君傾停頓了一下,隻是她跟前的小侍女明顯是個腦子不太聰慧的,根本沒聽出什麼不對勁,隻瞪着通紅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瞧。
君傾歎了口氣,在那些人即将搜索到這個地方的時候,猛地将小侍女往外一推。
“安全回到府上,切記,一定要把東西,親手交到白仙師的手上。
”
“他身上的毒,不能再拖了。
”
看到這裡,光幕外的白落塵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心緒。
他對君傾那麼不好,君傾卻還是……
他真的不配做一個師尊!
正在這時,一道尖利的聲音打破了白落塵的遐思。
“是風洛,她果然在這裡!
”
“不對,剛剛被她扔出去一個人!
”
“不用管,我們的任務是殺了風洛,所有人聽我号令,把風洛拿下!
”
随着幾道彪悍雄渾的嗓音,小侍女眼睜睜看着将自己推出危險圈的君傾,不顧危險和這些歹徒纏鬥起來。
她看起來毫不費力,身手靈活好似一隻翩跹的蝴蝶。
似乎她留下來,隻能是個累贅。
小侍女很快就明白了此時的境況,她擦幹眼淚,發了狠地朝山下跑起。
聽到身後那些歹徒發現了自己,小侍女更是不要命的狂奔,很快便消失在這一片荒山之中。
君傾餘光瞥到君瑤漸漸消失的背影,緊繃的心總算是松懈了半分。
隻要她能拿着解藥安全回去,白落塵就不會死。
說不出來這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又或者……是某種執念?
鮮皿飛濺在臉上,明明不是她的,可她的心似乎也在這争鬥中慢慢撕裂開。
她救了白落塵,救了她本應該痛恨的人,不顧一切的。
甚至将自己的性命都置之度外。
君傾似乎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她的招式有了停頓,面紗下絕麗的臉龐難得爬上一抹茫然。
可她明明還在恨他。
小時候盼着師尊能夠保護她,盼着他能像對待君瑤一樣,也抱抱她,摸摸她的頭發。
會不會是自己太髒了?
君瑤曾經譏笑着告訴她,她是在一片荒山上被白落塵撿起來的,或許她那時真的太狼狽,太肮髒了,以至于即便現在穿着幹淨的衣服,師尊也不願将目光多放在自己身上一秒。
後來她就明白了,不是她髒,也不是她沒用,是隻要有君瑤在,師尊的眼裡就容不下任何人。
君瑤也不會讓他看向别人。
至于現在……
就當她欠了白落塵一條命吧,就當她所遭的這一切,都是在償還他的救命之恩。
她眉眼低斂,渾身好似籠罩了一層化不開的濃郁。
光幕外的白落塵看着這一切,心一寸一寸的開始疼。
“君傾……”
他小心翼翼地呢喃着君傾的名字。
光幕中的君傾突然擡起頭,那雙沉寂的眼眸緩緩看向他,好似再說:
——師尊,原來,你也會這樣喊我的名字嗎?
你也會,對我感到心疼嗎?
白落塵嘴唇嚅嗫,眸中的悲痛懊悔仿佛能感染人心一般。
在這樣危險的情況下,君傾竟然還記得讓侍女來給他送解藥。
君傾是真的把他的命排在了自己前面。
白落塵感到心裡熱浪翻滾,感動夾雜着愧疚,将他折磨的每一分一秒都不得安甯。
“風洛!
”
君傾緩緩看向叫喊出聲的君瑤,眸中沒有一絲情緒。
“你老老實實束手就擒,說不定我還能給你一條生路!
”
見君瑤已然被自己帶來的人包圍,君瑤臉上的嚣張更加不加掩飾。
她得意洋洋地高昂着臉,“把你調配的解藥交出來!
”
“君瑤小姐,還真如傳言中那般乖巧可人,善解人意呢。
”
“不知道那位疼你入骨的師尊,若是知道他的毒是自己最疼愛的徒弟下的,就連唯一的救命解藥也要被毀了去,會作何感想呢?
”
君傾沒有聽從君瑤的吩咐,她隻是站在那兒輕飄飄的說上幾句話,就讓君瑤不可思議地感到一股莫大的熟悉。
這樣嘲諷的語氣,這樣尖利的眼神,隻有,隻有……
心中的慌亂恐懼不斷放大,君瑤甚至不顧形象地大叫出聲。
“把她給我拿下!
”
“把她的面紗給我扯下來!
”
瞬間,剛剛還站立不動,對君傾虎視眈眈的十幾人立馬動了起來,他們來勢洶洶,修為不算低,如果要捉拿的隻是一位普通醫師,早就得手了。
可惜他們對上的是君傾。
隻是長時間的纏鬥還是讓他們鑽了空子,趁着君傾無暇顧及防禦之時,一個黑衣人率先沖了上去,似乎是要給君傾緻命一擊。
君傾立馬一個下腰,險險避開刺來的劍鋒,隻是沒想到對方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動作,劍鋒一轉,竟是直接将她臉上的面紗挑了下來。
等君傾穩住身姿,一個翻身轉過來的時候,君瑤也清晰看到了她的真容。
“君!
傾!
”
君瑤瞳孔一陣緊縮,兇脯因為心跳加快而不斷起伏。
她是真的很震驚,回過神來以後,指甲狠狠扣進肉裡,好似對面的人與她有着皿海深仇一般。
“竟然是你,就是你一直再壞我的好事!
”
身份敗露,君傾也沒有什麼繼續隐瞞的必要了。
她冷冷掃了君瑤一眼,嘴唇輕啟。
“怎麼,師尊已經滿足不了你的貪心,需要你毒害他,奪走他的全部資産才肯罷休?
”
“罷休?
怎麼會罷休!
”君瑤哈哈大笑出聲,她面容瘋癫,清秀的五官早在沾染狠辣扭曲的時候,就難看的叫人無法直視。
“師尊那樣疼愛我,怎麼會舍得怪罪我?
況且這本來就是他的錯!
若不是他藏私,不肯将好東西花在我身上,我何至于如此待他?
”
“師尊疼寵你十數年,你要什麼他沒給過你?
君瑤,你不要不識好歹!
”
君傾實在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有人自私貪心到這種地步,明明已經擁有了好多别人做夢都夢不來的東西,卻還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