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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景元钊的信任

  督軍和諸位高官、參謀聽了景元钊的話,驚疑不定。

  衆人七嘴八舌讨論了起來。

  他們的話,顔心之前就能猜到,無非是:

  “宜城從來沒有過秋澇,怎麼會有大暴風雨?哪怕有個暴風雨,也是一下子就過去了。”

  “這幾日天氣逐漸幹燥了,難有大雨。”

  “秋稻七八成熟,這個時候空粒也多,現在收割,産量大減,這是關于口糧的大事,不可輕率!”

  景督軍一直在沉默。

  顔心緊張看向他。

  景督軍回視她,眉頭緊緊鎖在一起。

  “你知道,秋糧收割,關乎一地上百萬百姓的生死嗎?”督軍問她。

  顔心點頭:“我知道。”

  ――挨餓的記憶,有點模糊了,畢竟隔了十幾年,又隔了一世。可那種餓得心慌的滋味,還是記得的。

  那次雖然沒有大規模、成片成片餓死人,卻也有不少人沒扛過饑荒,造成了不少的死亡。

  “現在距離秋糧收割還有半個月,秋稻黃了七八成,半個月時間,産量相差可能近乎一半。

  一半糧食減産,不是糧價上漲這麼簡單的問題,而是會有一半的人餓死。”景督軍又道。

  糧食是最特殊的,它是必需品。它如果減少一成,造成的後果不是價格上漲一成,而是價格上漲到最下面一成人買不起,餓死他們為止。

  顔心點點頭:“我知道,阿爸。”

  督軍說得情況有點誇張。秋稻八成黃的時候收割,不至于減産一半這麼多。

  督軍隻是預設了最壞的情況。

  哪怕最壞的情況,也能有一半的糧食,好過顆粒無收。

  能多活幾萬人。

  如果顔心成功了,她又積累了功德。

  她在姜家大開殺戒,死後閻王殿裡,也能多記她一筆功勞,讓她免收十八層地獄之苦。

  她往後的人生,可能會有更好的福氣。

  “救世間含靈之苦”,這句話在今天尤為适用。

  “關乎重大,我一時也拿不定主意。”督軍說。

  顔心錯愕看向他。

  他是一城之主。現在沒了朝廷,他是這一方天地的土皇帝,他的任何一個決定,都關乎上百萬百姓。

  而他居然說,他拿不定主意!

  當着他的下屬、他的兒子和義女,他說這樣的話!

  顔心太震驚了。

  她管理一個小小藥鋪的時候,性格綿柔,卻不會當着夥計和學徒露出她的猶豫不決。

  她知道,東家一點遲疑,會引發漣漪,逐漸擴大,人心渙散。

  人心凝聚是最難的,維護它也需要盡最大的努力。

  督軍他居然……

  怪不得景元钊說他空有做明主的心,卻沒這個實力。

  “你們怎麼看?”督軍又問衆人。

  諸位高官似乎習慣了他這樣說話,并沒有像顔心那麼吃驚。

  大家又七嘴八舌讨論起來。

  “督軍,不如叫人下去看看,兩天内收集完情報,秋稻現在到底幾成黃。五天内,全部完成收割。再往後拖,真有事都來不及。”景元钊說。

  他不叫“阿爸”了,公事公辦叫“督軍”。

  又說,“大小姐是金柳先生的弟子,你們都忘記了嗎?她的預測,每次都準。”

  他當着衆人的面,沒有口不擇言叫顔心“珠珠兒”,而是稱呼她大小姐。在提醒督軍和諸位高官,為什麼她能是軍政府的大小姐。

  他等于是重新提了顔心之前的功勞。

  景元钊私下裡大大咧咧,有點粗俗、惡趣味,可在大事上,他不管是腦子還是口才,都很利索。

  所以他後來能成大事。

  前世,明年的饑荒,也是他去籌糧解決的。

  “籌糧”二字,看似簡單,實則難于登天。

  春上青黃不接,原本就到處缺糧;現在又沒朝廷,沒有一個強有力的管束,旁人家自己都吃不飽,哪有大批量的糧食給你?

  景元钊卻做到了。

  他雷厲風行,手段又狠辣,天生的上位者。

  景元钊這番話後,總參謀陸豐江先開口了:“如果秋稻八成黃,收割并不太影響産量。

  凡事就怕萬一。現在收,減産不至于過半,可能兩三成。若真如大小姐所言,到時候損失高達八九成,明年春上饑荒,必有動亂。”

  其他幾個高官,也陸陸續續贊同。

  當然,剩下六成的參謀和高官,還是覺得此事不妥。

  “若是早稻,倒也可能,盛夏的風暴雨的确大。可這是秋上,秋上沒有大雨!”師長郭袁第一個反對。

  “萬一有呢?”

  “就為了這個萬一,勞民傷财嗎?”郭袁怒道,“大小姐這一年,從軍政府裡得到已經夠多了,何必非要如此沽名釣譽?”

  景元钊站起身。

  督軍立馬呵斥他:“坐下。”

  “郭師長說話歸說話,可不要挾私報複。大小姐為了是軍政府、是百姓,不是她自己的名譽。”景元钊道。

  顔心:“……”

  她覺得沒必要去計較。

  郭袁的話,她聽了都不生氣。

  在那次爆炸案中,顔心也救了郭袁的命,但這個人絲毫不感激。

  立場決定了态度。

  上次林富叛變,也是他疑心最重,說話最難聽。

  可景元钊看不得顔心受委屈。若不是督軍坐鎮,他這會兒要揍郭袁了。

  “這件事稍後再議。”督軍說。

  會議擱置。

  景元钊把顔心送到夫人那裡,讓她放寬心,他自己急急忙忙出去了。

  夫人沒問會議室發生了什麼事,她一向很有分寸。該她知道的,她必然會知道;不該她知道的,她不多問。

  顔心卻心事重重。

  督軍下不定決定。秋糧關乎甚大,督軍甚至有點怕擔責任。

  顔心覺得,督軍在那一刻,無比渴望有個上峰,替他做惡人;而不是讓他在最高的位置上,左右為難。

  “……晚上想吃什麼?”夫人問她。

  顔心:“姆媽吃馄饨嗎?”

  “也行,就叫廚房煮了馄饨做晚飯吧。”夫人說。

  又說,“别跨着臉。阿钊會辦成的,你放心。阿钊一旦想做什麼,一定能做到。直路走不通就拐個彎,他可擅長此事了。”

  顔心笑。

  這一笑,心裡輕松了很多。

  這個晚上,顔心沒回去,而是住在了張南姝的小樓。

  督軍晚夕回來,就把此事告訴了夫人。

  “打算怎麼辦?”夫人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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