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牧把張南姝從被子裡拉了出來。

　　他低頭看向她。

　　張南姝似一朵承露嬌蕊，眼睛濕漉漉的，風情袅娜。

　　孫牧輕輕扶穩她：“起來吧，等會兒你乳娘要數落。”

　　張南姝：“你先出去，我要更衣。”

　　孫牧去洗漱了。

　　上午他有點事，和張南姝說了聲，出門去了。

　　乳娘恭賀了張南姝：“往後是大人了。”

　　暴雨後，暑氣減了大半，張南姝還是感覺一陣熱浪撲面，她面頰滾燙。

　　她看向乳娘：“你們要敬重他。他在咱們這裡生活，處處不能怠慢。”

　　畢竟是她丈夫了。

　　“這個您放心。”乳娘說，“他自己的人呢？真的一個也不帶？”

　　“他不想帶，算了。”張南姝道。

　　這場婚姻能走多遠，張南姝不知道。

　　如果她生下了兒子，她就不是那麼需要丈夫了。

　　孫牧呢？

　　他隻是把這裡當“官衙”，做張南姝的丈夫像是來當差的，他也未必打算一直在她身邊。

　　張南姝不想強求。

　　“南姝。”乳娘見她愣神，突然嚴肅了聲音。

　　張南姝回神：“怎麼？”

　　“别多心，南姝。”乳娘說，“這是你的院子。姑爺考慮的，也許是怕他的人過來，你覺得不方便。”

　　張南姝：“我知道……”

　　“他是大帥選的姑爺，對你很重要。南姝，對他寬容些，至少大事落定之前，夫妻倆别生分。”乳娘又道。

　　張南姝認真點頭：“您放心。”

　　乳娘欣慰，又說：“駐地那邊的事情稍緩，有劉軍長。姑爺多留在城裡陪陪你。”

　　“我倒也不用陪……”

　　“早點懷上。懷上就安心了。”乳娘說。

　　張南姝：“……”

　　中午，張南姝送了一個冰碗給顔心，去她那邊吃午飯。

　　飯後，景元钊去歇午覺，顔心和張南姝坐在客廳裡喝咖啡，閑聊瑣事。

　　張南姝就告訴顔心，她昨晚和孫牧圓房了。

　　顔心端詳她神色：“你有點苦惱。是不太喜歡他這個人，覺得和他親近很為難？”

　　張南姝：“沒有。”

　　和孫牧親近，并不叫她為難。

　　可能是審美的原因，張南姝比較喜歡那種很有能耐，氣質上卻非常陽光溫和的男人。

　　比如唐白。

　　孫牧遠遠談不上活潑陽光，更沒什麼溫和。他很持重，一闆一眼的。

　　平時看他，張南姝覺得他不過如此。

　　可上次在裁縫鋪子，以為他是陌生男人，驚鴻一瞥，他氣質好得過分；而光影模糊的帳内，他不管是身材還是容貌，都是絕佳。

　　張南姝的手撫觸他堅硬如鐵的小腹，心也是狂跳的。

　　她不讨厭和孫牧親熱。

　　“……我需要孩子。”張南姝沒頭沒腦說。

　　顔心品了品這話。

　　張南姝待要解釋，顔心已經開口：“你現在不想要孩子？”

　　需要孩子，但并不意味着自己做好了準備。

　　需要和想要，是完全不一樣的。

　　很多人需要做工，養家糊口，卻很讨厭上工。

　　張南姝的處境，她急需一個孩子，她乳娘也催她快快懷孕，把她這邊的局面穩定下來。

　　“我害怕。”張南姝擡起眼，神色格外迷茫，“我知道，我需得盡快有個孩子。但我對這件事很害怕。”

　　顔心坐到她身邊，抱着她肩膀，輕輕摩挲她手臂，安撫着她：“别怕。”

　　“我能拖半年。”張南姝說，“半年内，局勢應該不會大變。”

　　又問顔心，“我能想個辦法，把孫牧調出去半年嗎？等我半年後準備好了，他再回來和我生孩子。”

　　顔心失笑。

　　“你害怕的，不單單是孩子，也有婚姻。”顔心道。

　　張南姝張口欲反駁，又頓住。

　　也許，這話沒錯。

　　“讓他留在你身邊。你多和他相處，摸索出他的性格。隻有你足夠了解他，你才能消除對未知的恐懼。”顔心說。

　　張南姝：“你說得對，我不能意氣用事。可他……”

　　顔心：“我可以給你藥，不過它不能多吃。我寫個方子，你照我的要求去采辦，我替你制一個好東西。”

　　張南姝：“什麼好東西？”

　　顔心讓她附耳過來。

　　張南姝聽了，幾乎要叫起來：“羊腸？真夠惡心的。”

　　“……我幫你炮制好。用的時候，先用水浸泡兩個小時，輕若無物，一點也不惡心。”顔心說。

　　她前世自己經營藥鋪。

　　認識盛柔貞後，她被盛柔貞帶着結識了幾位貴婦人，在盛柔貞的圈子裡有點名氣。

　　很多人找她看病。

　　除了看病，顔心也會幫她們避孕。

　　就像盛柔貞，她與丈夫感情好。她丈夫無妾，又是年輕夫妻，她可能會面臨不停懷孕的局面。

　　誰都知道懷孕辛苦、傷身，闊太太們有了繼承人後，大部分人不願意再吃這個苦頭。

　　顔心的作用就很重要。

　　藥物是内服的，但它到底會傷身。顔心的藥鋪也賣另一種東西。

　　她不公開賣，隻在闊太太間口口相傳。價格也偏高。

　　她依照醫書上的藥方，把羊腸炮制好。用的時候，提前用清水泡兩三個小時，泡軟後輕如蟬翼。

　　“你要是嫌棄羊腸，去弄些魚鳔來。”顔心說。

　　“更惡心了！你自己還沒結婚，怎麼會做這種東西？”張南姝說。

　　顔心：“我開藥鋪的。”

　　張南姝：“……”

　　“你、你還是給我藥吧。其他東西，我都接受不了。”張南姝說。

　　顔心：“我的藥，一丸隻能一個月，不能連續服用三丸。一旦過量，你可能永遠不孕。”

　　張南姝臉色微微變了變：“這不行。”

　　“所以，還是用第二個辦法。”顔心說，“炮制這個需要時間，至少七八日。你快點去采辦羊腸和藥材、工具給我。”

　　張南姝：“……我還是把孫牧打發去外地吧。”

　　“如此，他對你而言，永遠是未知的，你仍會恐懼。”顔心說。

　　張南姝是個很爽快的姑娘。

　　她初聽時，恨不能挖個地洞把頭埋進去；可仔細想想，顔心的辦法才是最實際的。

　　“你寫方子給我！”張南姝道。

　　顔心去拿了紙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