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公輸拓所料,過了陣子,皇帝宇文佑出面,太後下懿旨将蘭宜從冷宮裡放了出來,同上次一樣,因禍得福,蘭宜懷了龍胎由宜貴人晉為宜嫔。
消息傳到狐家,也傳到侯府蘭猗耳中。
此時已進入暑天,更因為在醞釀着一場大雨,所以整個侯府像個大蒸鍋,所有的人都悶在其中。
蘭猗懶洋洋的歪在美人榻上,眼前是用涼水湃過的瓜果,秋落使支竹簽子挑了塊西瓜送到她嘴邊,她晃晃頭:“不吃了,吃得太多一肚子全是水,不停的跑茅廁,更熱。”
秋落就放在自己口中嚼了起來,甜甜的汁水咽下,道:“侯爺沒诓你啊,大小姐現在可不是沒事了,還晉了位分。”
蘭猗似睡非睡眯着眼睛,沒有接續秋落的話說下去,而是道:“幼嫦說是最近幾天出關,你留意着。”
秋落不明所以:“二小姐找二小姐作何?”
蘭猗給她繞口令般的話弄笑,曉得前一個二小姐是指她,後一個當是幼嫦,淡淡道:“前陣子在萬寶樓遇見的那個豐雲旗,像是對幼嫦有求娶之意,老太太也沒直言拒絕,是幼嫦成日的惦記成為江湖女俠不肯嫁人,我是覺着,若想見到姐姐,非得通過那個豐雲旗不可,聽說他在宮裡當差,還是禦前的,必有門路,我想讓幼嫦找找他。”
秋落睜大了眼睛滿是驚喜:“是個好法子。”
正此時,耳聽外頭有人高喊:“嫂嫂,我來了!”
蘭猗一笑:“真是個順風耳,說着她呢,她就來了。”
起了身,下了床,整整衣裳過去桌子邊坐着,竹簾子一挑,幼嫦風一般旋進來,額前的頭發黏膩膩的貼在腦門上。
蘭猗拿着絲帕給她擦了擦:“瞧瞧這一臉臭烘烘的汗,姑娘家,非得練什麼功夫,難不成你也想象豐少爺似的做個一等侍衛。”
自然而然的把話引到豐雲旗身上。
幼嫦得意一笑,又嗨哈耍了幾式,甭說,還真像那麼回事,但她搖搖頭:“我不想成為豐雲旗那樣的,我想成為大哥那樣的,除暴安良打抱不平。”
蘭猗不屑道:“你大哥哪裡是除暴安良,他分明是惹是生非,我覺着做男人就得像豐少爺那樣,酒不多喝,話不多說,行止間頗有度,年紀輕輕已經是功成名就。”
幼嫦湊近蘭猗,神秘兮兮道:“嫂嫂不停的誇豐雲旗,這話要是給娘聽見,還以為你别有用心。”
蘭猗臉色一凜,禍從口出,自己一直都是三災八難的,同顧緯天的閑話還沒了結,這又扯上豐雲旗,忙道:“我是别有用心,我是覺着你也老大不小了,倒與那豐少爺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幼嫦聽了哈哈的笑,完全不是一個閨中女兒該有的風度,更一隻腳踩在椅子上,俨然街頭的潑皮無賴,抓起一個桃子使勁咬了口:“可是娘更屬意魯國公的兒子。”
這一段日子,蘭猗知道了太多事情,比如魯國公洪行良是三朝元老,而他的孫女是熙貴妃,他近花甲之年得了個幼子名洪富,寵上天的感覺,各路媒人踏破洪家門檻,但那洪行良一意與安遠候府結親,所以托人給公輸拓捎了話來,但公輸拓覺着那洪富品行不端,遂以妹妹年幼為由拒絕了婚事,他心裡,很是欣賞豐雲旗,卻與老夫人的心意相左,老夫人更看重洪家的門庭,所以到底是把幼嫦許給洪家還是許給豐家,也還沒個定數。
蘭猗心裡犯合計,托幼嫦走豐雲旗的門路去見姐姐,一旦走漏風聲會不會惹惱老夫人呢?可是除此之外别無計議,公輸拓她是不想求的,他若再一次拒絕,自己豈不是沒面子,與姐姐之間的事屬于家醜,不可外揚,其他的人更不能想,豐雲旗雖然一面之緣,但他一身正氣,可托付。
轉念想,僅僅通過幼嫦見到豐雲旗,托付豐雲旗給姐姐捎個信而已,所以也不拐彎抹角了,直言道:“其實我這裡有一樁事要麻煩豐少爺,但我又無法見到他,想請你幫我。”
幼嫦養在深閨心在江湖,聽說有事可做,非常高興:“嫂嫂快說什麼事,我保證不負所托。”
事已至此,蘭猗掐頭去尾撿了不重要的一段道:“我想麻煩豐少爺代我送個信。”
幼嫦悄聲問:“宮裡頭的人?”
蘭猗一笑:“機靈鬼。”
幼嫦複問:“嫂嫂的姐姐?”
蘭猗點頭:“久不相見,甚為挂念,也隻能麻煩豐少爺了,他是宮裡頭的人,且是侍衛,于宮中行走方便。”
幼嫦一拍桌子,信誓旦旦的樣子:“嫂嫂等着,我這就去找豐雲旗。”
蘭猗一把抓住她:“你又怎知豐少爺今個當差不當差,這個也不急,改天他不當差在家裡,你想辦法送給信給他。”
事情就這樣說定,幼嫦也還是有些能力,未出三天,打聽到豐雲旗歇着在家,就使人去給他送封信,心中說明蘭猗的托付,當然,那信是蘭猗執筆,幼嫦認識的字不多,不能完整的說明一件事情。
接到信,豐雲旗心潮澎湃,他竊以為這信是幼嫦寫的,信上的字大氣疏放,完全看不出是個女子的筆迹,豐雲旗是習武之人,素來不喜歡那種扭扭捏捏的閨秀,是以對幼嫦更加傾心,幼嫦所托付的事,他也立即着手去辦,放下信離了家,重回宮來,因為不當值,所以沒有腰牌,幸好守宮門的侍衛都認識他,雖然不合規矩,但這宮裡頭不合規矩的事多了,守門侍衛瞅着進出無人,得了方便就放了他進去。
豐雲旗在宮裡頭真可謂比在自己家裡還熟悉,很快找到狐安,他是不能直接去見蘭宜的,把蘭猗的想見姐姐的話麻煩狐安轉達給蘭宜。
狐安對豐雲旗畢恭畢敬,答應下來後就囑咐好手下當差的小内侍們伺候好熙貴妃,他去了栖蘭宮。
聽聞妹妹想見自己,蘭宜停下莳弄花草的手,又緩緩撫上小腹,這孩子就是自己的免死金牌,縱然當初那一場秘密給皇上知道,莫說自己還能巧言辯駁,單單為了腹中的孩兒,皇上也不會為難自己,更何況姊妹兩個說話她怎麼可能讓别人聽見呢,所以,她點頭道:“行啊,見她一面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