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家裡出發,上到這個山溝,有一條被野牛和馴鹿走出來的毛毛路,擔着東西如果走這條路的話肯定好走一些,不至于一邊走一邊還要拿殺刀砍掉擋路的樹枝、刺藤。但今天家裡事情格外多,她就想走一條近一些的路,雖然難走些,但還是能早點趕回去忙家裡的事。
這個方向,簡直沒有路,隻不過剛好這邊的樹比較大,樹長大了以後,樹底下的藤蔓和灌木因為見不到陽光,就比較少,個子也長得矮小,反而形成了一種處處是路的感覺,走起路來也輕快,表妹想着這條路走對了,高興得輕輕哼了起來。
隻不過樹下堆積的爛樹葉很多,也不知幾千幾萬年了,落下來腐爛了,腐爛了變泥巴,樹吸收泥巴再長葉,長出葉子再落葉,周而複始,年複一年這樣循環着。
表妹在山裡對這樣的地方見得多了,也就不奇怪,隻是挑盡量新一些落葉的地方走,如果發黑發爛的地方,樹葉已經變成了爛泥,沒有了承受能力,樹葉下面的爛泥誰也不知道有多深,如果遇上下面剛好是一個坑的話,那就麻煩了。
兩個狗狗和兩個小狼一前一後地跟着滿妹,呼哧呼哧地亂跑着,它們時而大叫幾聲,想把一路上的動物都吓走,免得它們出來吓人,時而悄悄踅摸上去,順便逮住一兩個兔子、土豚什麼的,就給主人當了夜飯菜了。
所以它們走起路來,除了按照大緻方向走,也是忽左忽右,每個講究,而滿妹走路則不一樣,她不僅要趕時間,也想着少走點冤枉路,就隻能盡量走直路。走到一棵王栗樹下的時候,前面的樹葉比下面明顯多了起來,這也正常。因為這種樹到冬天的時候,葉子落得很快,一張不留地落到了地上,因為葉子重。所以也飄得不遠,都落在了樹身旁邊,這樣看起來樹葉子都是亮黃亮黃的,看起來很新。滿妹覺得這個地方可以走過去,不用繞彎子了。何況上面還橫七豎八地放着幾根幹柴,估計是樹上掉下的幹枯了的樹枝,樹葉上面有樹枝,這樣踩在上面就更放心了。
看到這裡,表妹幾乎想都沒想就往上面走去,剛開頭幾步踩下去很實,她還感覺自己走對了。
可是等走了十幾步之後,就感覺不對勁了,感覺腳步稍微挪慢一點,就會往下陷。可是肩上挑着飯菜擔子,哪能走得快啊,隻能一步一步地走,越到後來走起來越難,這時候她感覺不行了,就扔下擔子,想跳開幾步再說。
可當她跳開的時候,一腳踩下去,就聽見嘩啦一聲,整個身子就把密密紮紮的樹葉擠開了一個口子。随即原來那些腳底下的樹葉就已經蓋過了頭頂,劈頭蓋臉地砸下來。
表妹心裡一緊,還沒明白是怎麼一回事,身子就已經“嘭咚”一聲。重重地摔進了一個洞子,被洞子裡面硬邦邦的石頭碰得幾乎痛暈過去。
等過了好半天,她才醒過神來,知道是自己不小心踩踏枯葉,掉進了一個洞裡。
她緊咬牙關強忍幾乎散架的疼痛,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
原本她想着狗狗和小狼看不見她了。肯定會知道并想辦法找她的,甚至有可能會去找其他人來就她,可是當她等了半天,也聽不見頭頂傳來狗狗和小狼的叫聲,這時她才明白,有可能它們也遇到難題了,要不絕不會這樣子的,她知道,這時候必須靠自己救自己,否則肯定出不去。
按照大兒子平常給她說的,她一方面強忍着疼痛,另一方面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不要害怕,于是她就慢慢從身上口袋裡摸出随身準備的火靈岩和火鐮子――安排她給大家送飯,母親就專門給她交待了一定要随身帶個火,至于說為什麼帶火也沒說,今天看來,母親早就估計到了送飯的危險――“當當當”敲打了好一陣,哆哆嗦嗦終于把火鐮子點燃,她這才稍微看清了周圍的情況。
原來她掉進了一個四處是不光滑石頭的洞子裡,洞子有多深不知道,擡頭望上去一點光線也看不到,倒是地上堆了一層被她順勢帶下來的樹葉,不過她不敢點燃當光照,當心這些樹葉燃起來而自己沒地方跑。
往前走了幾步,眼睛慢慢适應了洞子裡黑漆漆的光線,她發現這個洞子可能有很大,也很高,火鐮子微弱的光線根本照不了多寬,也照不到洞頂。
洞裡的石頭奇奇怪怪的,也不光滑,亂七八糟的,等她彎腰撿起一塊四方形石頭的時候,才看清石頭好像有些光滑,平面中還有些絲絲的細線。猛然覺得這種石頭怎麼這麼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可是怎麼想也想不起來。
再往前走,又發現了一些亮黃色的石頭塊,這個她認得這是硫磺,小時候誰家小孩子長疥瘡了,就用這個泡了水洗澡,過幾天準能好。
她想着,正好可以帶一些回去,如果小寶寶身上長毒氣瘡了,也用得着,就撿了幾塊放進衣服口袋裝起來。她回頭看了看自己掉下來的地方,已經看不清楚了,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是不能從這裡再爬上去的了。
雖然她還沒有一個人進過這類的洞子,不過聽大兒子他們經常講出去打獵的事,知道山裡面這些洞洞溝溝的地方也是常有的,也就不怎麼擔心,她還知道山裡的洞子,有進來的,一般也就有出去的地方,如果找得對方向的話,自己說不定還能找到一個出口。
隻不過火鐮子燃燒不了多久,能不能找到還難說。農人家的孩子,加上進山這麼多年來的艱苦生活,造就了她堅毅的性格,知道在任何困難情況下都必須想辦法,才能活下去,所以她就先不考慮火鐮子能燃多久的問題,隻希望在它熄滅之前能找到出口。
就這樣,她加快了腳步,因為周圍也看不到洞壁,也就沒有方向感了,不過她知道必須要根據一定的方向。才能找到出口,否則亂找一氣隻會把自己轉暈。
她蹲下來仔細看了看地上泥沙的樣子,最後在幾塊石頭縫隙裡,發現細細的泥沙似乎有過流水的痕迹。隻不過不很明顯。順着這個小溝,她又往前找去,走了有幾丈遠後,果然發現泥沙流動的樣子越來越清晰――這肯定是下雨的時候,有地方進來雨水了。從而把地上的泥沙帶着往下走,隻要沿着這個小溝往下看,一定能找到出口,隻不過自己可能得加快了,不知火鐮子還能支撐多久。
沿着這個越來越看得清的水流方向,她幾乎是跑着往前走,一路走,還一路要讓過擋在路上的大大小小、尖尖平平的石頭,如果這些石頭把自己絆倒,再把火鐮子摔出去熄滅。那自己就隻有在這洞子裡帶下去了,所以她雖然幾乎是跑着走,但一路格外小心,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而給全家造成傷痛。
即便這樣,又要趕時間,又要小心腳下,到底還是讓石頭給絆了一跤,因為心裡有所準備,在身子摔下去的同時,她将拿火鐮子的手使勁往上一舉。又把身子硬硬地一扭,将向下趴着摔倒,變成了屁股落地,随即腰杆子就磕在了一塊石頭上了。
這一下雖然摔得厲害。但畢竟沒有前面從地面上摔下來摔得重,還好的是雖然摔倒了、碰得後腰幾乎直不起來,可手中拿着的火鐮子還依然在灼灼燃燒,沒有熄滅。
表妹看着這個,後腰疼得隻掉眼淚,可心裡卻激動得高興。越往前走。路上漸漸出現了水滴聲,後來還有水流聲,但看不見水,路越來越平,路上的石頭也越來越少,好像也越來越陡。
走了約摸一頓飯功夫,她隐約感覺自己手中的火鐮子光線越發亮堂了,隻想盡快找到出口,對這個情況也沒什麼感覺,也沒有想到要看看是怎麼回事。
再這樣走了幾丈遠的時候,隻見前面一束直直的水流,從上流淌下來,再細細一看,這哪裡是水流啊,分明是明晃晃的光線啊,隻不過這些光線像是從樹杈之間照射下來的,遠處看還真像是一股瀑布樣的水流,弄不好還以為可以洗手呢。
表妹再一回頭看自己那火鐮子的手,才發現火鐮子上面纏着棉花布條的地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燃燒完了。
反正這會也用不上了,沒有了火鐮子也不要緊,要緊的是怎麼才能從這裡上到地面上去。
圍着這個直射下來的光線轉了幾圈,她發現竟然有幾根手棒粗的牛纜藤和野葡萄藤從洞口掉了進來,趴在地上四處亂跑,這些藤相互交織在一起,肉嵌肉、枝連枝,幾乎就成了一張網。
再一看洞口大小,足有半間房子那麼大,隻要抓住這些藤,出去是很簡單的。
想到因為自己不見了,不知家裡人有多着急,表妹抓住牛纜藤就要往上爬。正在這時,隻聽見身後隐隐傳來什麼動物跑過的聲音,雖然一般動物跑起來都是腳掌的肉墊子踩在地上,聲音并不大,但是這個小聲音在這個空曠的洞子裡卻聽得格外分明,再加上動物跑動的粗壯的喘息聲,即使還沒見到就感覺到無形的巨大壓力。
表妹聽到這裡,心想懷裡,莫不是洞子裡還有什麼危險動物,那就麻煩了。
于是就抓上手邊的藤子,腳一蹬就往上爬去。
爬上去有半丈高的時候,洞裡面的那個動物也已經沖出來了。
随着那個動物雙腳蹬進細沙裡面的嘩啦聲,借着洞口照進來的光線,表妹看見一個棕黃色的像小老虎樣的大頭從洞子深處沖了出來,吓得她抓藤子的雙手差點一軟就要松開,而雙腿早已一頓變得癱軟,全靠小腿和手腕扣在藤子之間的勾連處才沒有掉下來。
接着就聽到了兩聲熟悉的“嚎嚎”聲,她這時才看清楚是自己的一個狗狗!
她連忙深處胳膊和腿,哧溜一下從藤子上滑下去,抱起狗狗的頭,眼淚就不争氣地無聲流了下來――在這個吓人的地方,遇到自家的人太不容易了,進來以後曾一度感到這輩子恐怕再見不着家裡人了,此刻見了狗狗怎麼能不激動呢。
正在她感到既驚又喜的時候,猛聽得洞子裡又有什麼動物沖了出來,剛剛開心起來的神情,又不由得立刻緊張了,可是她看到狗狗好像并不緊張,這才破涕為笑,她知道肯定這個動物還是自己的狗狗或者小狼。
果然,裡面沖出來的又是陪她送飯的另一個狗狗!
她知道,得趕緊出去,要不還不把家裡人急成什麼樣子才怪。
在這藤蔓上,人可以手腳并用,很方便地就上去了,可是狗狗就不會這樣了。
沒辦法,她隻有把兩個狗狗用繩子一左一右綁在自己身上,費勁地往上爬。
出了洞子,來到地面以後,她發現這個洞口竟然在小溪邊魚塘旁邊的一蓬大樹底下!難怪一路上聽見水響聲,就是見不到水流,原來是洞子外面的小溪水啊。
也難怪每次走到魚塘邊上的這個地方的時候,大家都感覺那一蓬樹底下陰森森的,因為在小溪邊,本來光線就暗,也就從來沒有人走過去仔細瞧瞧,如果有一個人這樣做了,也就早都發現了。
撥開洞口硬邦邦的樹枝,表妹趕緊鑽了出來,并叫狗狗趕緊朝山上跑去找人,告訴他們她在這裡,好讓大家放心。
她自己則一路小跑,來到新城堡子裡,讓正在院子裡面亂成一團的人,一下子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一袋煙的功夫,大兒子和父親他們也從山上沖了下來,當他們看見表妹安全回來了後,大家都高興得咧嘴直笑。
大兒子一高興,一把抱着表妹的肩膀,就迫不及待地問她傷着了沒有,怎麼回事,到哪裡去了,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表妹是他老婆,就問得格外詳細,也一時忘記了旁邊還有這麼多人看着呢,等表妹推開他的雙手,回過味來以後,他頓時就羞紅了雙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