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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奶奶去了

舞蠱封燈 校草殿下 7896 2024-01-31 01:02

  我堵着滿肚子氣,騎着自行車到鎮上找工作。

  首先聲明,我并非沒有工作。

  畢竟大學剛畢業,即便隻是二本中的三流院校,在這個蕭索的山村裡,也算是祖墳冒青煙的造化。

  那麼昨天晚上之前,我還是村委會的實習治保主任,再過兩個月,就可以順利轉正了。這就代表我可以拿國家工資,每月2000元,雖然不多,但是這個鐵飯碗用來補充家用還是綽綽有餘的。

  我一直期待着那天的到來,奶奶不用唉聲歎氣了,媽媽無須起早貪黑了,妹妹想吃辣條兒時我也不會站在小賣部裡捏着兜兒裡僅剩的一元紙币左右盤算了。那麼我再努力節省一些,等攢夠了錢,就帶爸爸去醫院把腿病治好。

  因為爸爸在幾年前突如其來的腿病,生活的重擔就全都壓在媽媽一個人肩上,雖然那個堅韌的女人從不埋怨,但是我經常看到爸爸在晚飯後乘着輪椅去果樹園兒裡發呆。

  我懂,我什麼都懂,這個腿病奪走了爸爸的自由,爸爸的尊嚴,并時刻折磨着他的心智。

  但這并不代表我可以原諒他對待任何問題都能保持忍氣吞聲的态度。

  尤其是最近半個月的事兒。

  對,就是最近半個月,慈祥了一輩子的奶奶就像更年期大爆發一樣,每天都會指着我的鼻子大罵我沒出息,“人家虎子跟你一般兒大,初中沒畢業,現在在城裡照樣兒混得風生水起,你再看看你,怎麼就這麼不求上進,天天窩在這個村兒裡能有什麼出息,城裡哪條流浪狗不比你強,老祖宗的臉都快被你丢盡了!”。

  她不針對别人,唯獨針對我。

  我問過我爸我媽是不是我最近做錯了什麼事兒惹她老人家不高興了,畢竟奶奶以前從未像最近這樣對待過我。

  媽媽皺着眉頭想了又想,就算絞盡腦汁也毫無頭緒;而爸爸就坐在輪椅上看着屋角泛黃的牆壁,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本以為奶奶她隻是最近心情不好,随便拿我撒撒氣而已,罵就罵吧,誰讓我是她孫子呢,我就不信您老能堅持一整年見我就罵。

  可今天早上,我必須承認我太天真了。

  她老人家在雞叫前就去廂房裡翻出了一捆兒麻繩兒,在院子的門梁上搭了一圈兒,腳下踏着榆木闆凳兒,然後便是一頓鬼哭狼嚎:“小明砸!你給我出來!你今天必須去城裡找個工作!在城裡要飯也行!不然我就吊死給你看!我丢不起這人!”

  媽媽最先起床的,她連頭發都來不及理一下就沖大門口兒跑去:“媽,你這是幹啥呀!”

  爸爸不說話,隻是緩慢地套上外套兒,費勁力氣将身體從溫暖的炕上挪向輪椅。他的這些動作平時都是在我和媽媽的幫助下完成的,可此時的我咬咬牙并沒有出手。

  我恨奶奶,我恨爸爸。我恨奶奶的無理取鬧,我恨爸爸的唯唯諾諾。

  恨是我從未觸及過的情感,可現在我嘗到了它的滋味。

  我故作鎮定地穿戴停當,跨上院子裡的二八自行車,車座兒上結着露水也無所謂,低着頭連媽媽都不去看一眼,就這樣從門梁下的奶奶身旁經過。

  我沒有攙扶奶奶走下那個闆凳兒,因為當時我的心情,的的确确希望她最好快些死掉。

  等我騎着自行車上了村裡的主幹路,我聽到身後的路口處,是妹妹穿着涼拖兒的奔跑聲與放肆的嚎啕聲,還有輪椅碾壓路面的嘎吱聲,然後又被一個沉重憨厚的聲音掩蓋掉,“明子,你等等。”

  等什麼等,最近我平白無故地挨罵,你替我說過一句話麼?

  我抹一把臉,沒有回頭,拼盡全力加快了速度。

  清早的風在臉旁與眼角劃過,談不上刻骨銘心,但足夠讓人清醒。

  怎麼樣都可以活,為什麼一定要在别人的鄙視和謾罵中苟且?

  ……

  我的家距離縣城兒比較近,騎着車子也就四十多分鐘的路程,這個時間的城市街道依然冷清,來往車輛中,打着“空車”字樣的出租車占了百分之九十。

  仔細想想,奶奶說的話的确沒錯。

  我同一屆的學生中,高中以下學曆的居大多數,可他們此時已經成功地融入了眼前這座介于生機與沉滞之間的縣城裡。

  我在大學期間一度看不起鄉鎮與縣城,我曾堅定地相信一線城市才是我的最終歸屬。

  可畢業的我,想要在老家的農村生活下去都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我沒有資格說什麼生活不公命途多舛,因為我在學校的确什麼都沒學會。

  所以我不能再繼續沉淪頹廢,我要打心裡“感謝”奶奶敲響的警鐘,我要從這個縣城起步,哪怕像一條狗一樣,也要活出個樣子給他們看看。

  于是我進入一家還算熱鬧的早餐店,裡面多數是早起健身的中老年人。我小心翼翼地穿過人群臨近到櫃台前,“您好,請問您這裡招臨時工麼?”

  櫃台前的服務員年紀不大,她擡頭遞給我一副暖心的笑臉,可就在下一秒,我們都僵住了。

  “王明?”女生有隐約的興奮,“你是王明吧!”

  “難道你是……吳萍兒?”在女生把白色的廚師帽摘掉後我才完全認出來,這TM是我高中時代的女神啊!

  女生很高興,對着我使勁兒地點點頭,“恩,是我!”然後她放下手頭的工作,“四年沒見了哈,你還是沒變樣兒。”

  “你也一樣,哦不,你比原來更好看了,比原來那個女神還要女神。”這個吳萍是高中時期公認的校花兒,追随者從教室門口能一直排到操場中央,正是由于這些因素,膽小的我當時很少和她搭話。而今天看到她,還是那麼清美麗碩,我的心髒就快要從嗓子眼兒鑽出來了。

  “你是來?……應……聘?”她不确定地問了問。

  所以剛才還高漲的氣氛此時一下子尴尬到谷底,怎麼這麼巧就到老同學這裡來應聘了呢,你讓我這張帥氣的臉往哪兒放,我為什麼不在門口兒看清楚再進來呢?“恩,我……我剛畢業,尋思出來找找工作。”

  她好像也意識到什麼,“哦,這樣啊~~,你還真别說,我這店最近正忙着招人呢,如果你肯來幫忙的話,我還真是感激不盡呢,工資方面,我這畢竟是小店,3800元一個月,每天早上五點半上班,下午兩點下班。”

  幫忙、感激―――這還真是一串給足了我面子的詞語。這個女生還是和幾年前一樣,敏銳,善良,察言觀色,通情達理。她明明長着一張女神臉,卻從來不擺女神架子。

  還有那個3800元的工資,真是完虐村委會治保主任啊!

  可我現在不能想太多,一想起奶奶一個小時前的折騰,我這氣就不打一處來,于是笑着對她說:“那您看,今天能不能……?”

  “如果您能今天就上崗那再好不過啦!”她字裡行間都顧全着我的尊嚴,好像這次應聘是她求我來而不是我主動送上門的一樣,“陳姨!”,她朝内廚喊了一聲。

  不一刻,一個中年婦人蹒跚而出,想必這就是那位陳姨吧。

  “陳姨,我給您介紹一下,這位帥哥叫做王明,是今天來應聘的新員工,麻煩你今天帶他一下。”她說話時始終把手放在那位陳姨的背上,言語間充滿關切,而讓我有些興奮的是,她竟然稱我為“帥哥”。

  “滴滴滴”―――店門口停了一輛嶄新的SUV,獨特的車頭設計,流暢而霸氣的車身,就算外行人也能看出它的價格不菲。

  “我老公來接我了。”這樣說的李萍兒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光,“那我有事兒先走了,這位陳明就麻煩您啦陳姨~~”

  “好嘞好嘞,放心吧。”這位陳姨樂呵呵的顯得格外殷切。

  而我不知從何而來的一股沖動,一把攔住即将出門的女神,“謝謝你。”

  她頓一頓,然後又朝我展開甜美的笑,“謝啥謝啊,那麼外道呢?”

  “那你能告訴我,這三個字母的意思麼?”我僅僅出于好奇,指着她T恤衫兇前三個醒目的字母問道。

  她低頭看了看,然後眯起笑眼,“哈,是這樣,我老公喜歡旅遊,所以專門設計定制了隻屬于我倆的情侶旅遊裝,這三個字母NTR,他說是naturaltravel的縮寫,翻譯成中文就是自然之旅的意思啦。”

  吳萍兒輕快地踏上那台霸氣側漏的SUV,然後便消失在清早依稀的人流中。

  在高中時期我很少與其搭話,激烈的競争力其實隻是一方面因素,那麼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地位。

  地位,是一個能夠輕易将人從夢境中拉回到現實的東西。

  她的父母在軍區工作,這在城裡人看來也是上上位的存在,畢業後我也從同學QQ群裡了解過一些,她嫁人了,她的丈夫為她開了個店,而這個店所在的整個小區都是他丈夫的财産,我陳明今天誤打誤撞地闖進來,也見識了一番什麼才叫強強聯合。

  至于我自己,則是個紅三代,聽起來是不是快要高潮了,隻是與各類媒體關于紅三代的報道渲染稍有出入,我從來就沒有享受到這個頭銜帶來的餘蔭,如今靠幾畝莊稼地勉強度日,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也算悠然自得。

  不過對于吳萍兒來說,人家富有富的道理,作為一個軍區家庭的千金大小姐,仍然能起個大早親力親為地經營事業。而這種“比你優秀的人還要比你努力”的行為,果真讓我油然而生出一種無奈的緊迫感。

  這種相同的緊迫感,我記得在高中時所有的期中期末考試結束後都曾露過面,每次都會持續個三兩天之久,而我自然會充分利用好這三兩天來過一把優等生的瘾。

  “王亮啊,你先把這個菜單兒上的價目表全都記下來吧。”這位陳姨相貌平和,但就是記性不大好。

  “陳姨啊,”我用無名指使勁兒指着我自己這張帥氣的臉,“我叫王明,不叫王亮。”

  陳姨心廣體胖,“哈哈哈,都一樣啦都一樣~~”

  一樣個鳥啊!要不是看你快要告别人世了我還真要跟你好好較較真兒。

  然後我從她手中接過這個皮質封面的菜單兒,天啦噜,一個早餐店竟然有這麼多種産品,何必這麼為難自己啊,關鍵我真得不擅長背誦有關數字的内容,在學期間就一直這樣,現在能好到哪去。

  整整一個多小時的頭昏腦漲之後,我剛要提着菜單兒讓王姨檢查我的勞動成果,褲兜兒裡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我拿出來一看,心情小小低落了一下,是媽媽。本來今天早上發生的種種已經快要被我抛在腦後,可這個來電顯示讓我把那鮮活的一幕幕再一次提到眼前。

  “喂,媽。”

  “喂,明砸,你在哪兒呢現在?”媽媽的語氣有些焦急。

  “我?還能在哪兒?來城裡找工作呗。”我沒好氣地說道,“不過您放心,我已經找到工作了,很順利,在汽車站附近的一家早餐店。”

  “那,明子,你先别幹了,家裡有急事兒現在。”

  這我TMD就不樂意了,“讓我出來找工作是你們,現在讓我辭職還是你們,啥都依你們,到底啥意思啊?!”

  我從來沒有這樣頂撞過我媽,因為她是這個家裡最勤勞無私的女人,爸爸腿殘需要錢,我和妹妹上學需要錢,家庭生活開支也需要錢,可她從來不曾埋怨什麼,日複一日地重複着農田與家之間這兩點一線的勞作。

  而最重要的是,今天早上趕我出來找工作的人是奶奶,而并非我的媽媽,我到底是怎麼了,怎麼能胡亂拿人撒氣呢?

  所以我說完這些話之後就後悔萬分,心髒想被卡住一樣糾結地疼痛起來。

  而媽媽在聽到我這樣的咆哮後也停頓了一瞬,那是讓我相當難捱的一瞬,然後她繼續道:“明子,你奶奶她……走了……”

  “你說什麼?我奶奶她……走了?!”顧不上店裡來往的客人向我投來的目光,此時我多麼希望媽媽所說的這句“走了”是因為奶奶跟我這個不求上進的孫子怄氣而離家出走,但是媽媽這個女人對于語言的把握還是很精準的,這句“走了”究竟代表什麼簡直顯而易見。

  “媽,你别着急,我這就回去!”我努力用着堅定的語氣讓媽媽安定一些,同時也想彌補一下剛才我對她的無禮。

  媽媽平複了聲音,“明子,你先别回來,這邊有大家幫忙不缺人,給你打電話是想讓你在城裡找一家兒殡葬店,買點兒殡葬用品,像金銀箔啦熏香啦鞭炮啦什麼的,棺材和石碑這邊已經聯系好了,你就不用管了。”

  “哎,好,你放心吧媽。”我放下了電話,可我的心情究竟該怎樣放下,我的奶奶,剛才還活靈活現的,我現在開始懷疑,推着自行車在門梁下從她身旁經過的我,當時真得希望她快點兒去死麼?

  “這是我的五十元。”一位陌生的大叔從内廚走到我身邊,将一張不新不舊的綠色鈔票拍在我旁邊的桌子上,然後就轉身走掉了。可我還沒反應過來,就有更多的服務員把一張張五十元遞到我身邊,他們有的甚至連一句話都沒和我說,而我,還完全記不住他們的名字。

  我的手正抑制不住地抖。雖然在我曾夢寐以求的大城市裡,五十元夠得上是絕對寒酸的數額,可恰恰在這個俯仰生息的小縣城中,五十元則代表着他們每天早晨都要比正常人早起兩個多小時用皿汗換來的重量。所以我趕緊把錢送回到内廚,無法保持聲音的穩定,“真得謝謝大家,真得謝謝,可是我們剛認識,這錢我真得不能收。”

  “王亮啊,”熟悉的聲音響起,“這是白事兒的錢,我們既然給你了,就沒有再往回收的道理。”陳姨一味地安慰着我,“你就收下吧,畢竟我們也算共同工作一個小時的同事了,快去把家事都處理好,再回來幫大家忙活。”

  被照顧的我連吐槽的資格的都沒有,陳姨你上輩子和那個叫王亮的一定有什麼秘密吧。

  我手裡攥着錢,朝内廚的大家行了個禮,“那我真得謝謝大家了。”我以前也算半個憤青,我一直不認為世界上能有多少好人,可是剛才這短短幾分鐘,已經強勢扭轉了我一度愚昧的世界觀。

  後來,在顧客的指引下,我在附近找到一家殡葬店,一座普通的二層小樓。

  我走進去的時候,老闆正忙着手機鬥地主。

  “老闆您好,請問有沒有殡葬用品?”我上前問道。

  他擡頭看了看我,把遊戲調成托管狀态,“當然有啊,連殡葬用品都沒有還叫殡葬店麼?”他打趣着,帶我進了内屋。

  蠟燭燃燒的味道凝在一起,内屋貨架上的各種殡葬用品琳琅滿目,隻叫我眼花缭亂。我記得小時候也參加過一些葬禮,但那些殡葬品都是由親屬買來彩紙親手制作的,雖然花式單調,但也是親人的一番心意。可我想不到,短短幾年,殡葬也可以作為一個行業壯大起來。

  但是,更讓我佩服的還在後面。

  我認真挑選了幾件合眼的,正要準備結賬時,老闆對我鄭重其事地推薦道:“如果在我們店裡租一個陰陽先生,這些商品可以打五折。”

  “陰陽先生?……還可以租?”我對這兩個不搭調的詞語還真得有些好奇,“葬禮一條龍服務呗?”

  在這行業裡混久了,這位老闆難免油腔滑調,“哼哼哼,就是這個意思。”

  “那我請一個陰陽先生你們怎麼收費呢?”問完這句我就立刻在心裡暗罵自己嘴欠,所謂陰陽先生明顯就是糊弄人的,再者說,我身上這幾張票子也不夠啊。

  還好這位老闆很有耐心,雖然他摻雜了百分之五十的廢話,“單是組織葬禮流程這一項服務隻需要666元,如果還需要陰陽先生為逝者超度的話,那麼總共需要2333元。我們秉着顧客至上的原則,以誠信為本,可以服務後再結賬。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過了這村兒可就沒這店兒了,心動不如行動……”

  服務後再結賬?那我隻要說你服務質量不過關不就可以免費了?還有你家的标價,也太與時俱進了吧。我在心裡打着算盤。

  “那我問問家裡吧,這事兒我自己做不了主。”于是我拿出手機,撥通了父親的号碼,雖然我對他抱有相當的偏見,但我記得,今天早晨,是他搖着輪椅一直追我到村口兒。

  “喂,明子。”爸爸的聲音有些複雜。

  那麼接下來,我把殡葬店老闆的話一五一十地為老爸重複了一遍。

  電話那邊沒有聲音,我當然知道爸爸需要時間思考,“行,那咱們就給你奶奶請一個陰陽先生!要全套的!”想必爸爸也知道所謂的陰陽先生隻是一些江湖騙子而已,但是他作為兒子,肯定希望奶奶這最後一程走得風風光光吧。

  面前的老闆明顯偷聽了我和爸爸的對話,所以我的手機還沒挂斷呢,他就扯着嗓子朝二樓喊道:“軒申屠先生,請您出山啦~~”

  我滴天惹,為了騙錢都改成複姓了,也是夠拼了,我心裡暗笑着。

  應着聲音,二樓上走下來一位年輕男士,短發筆挺,面容清朗,衣着齊整,履絲曳缟,單從顔值上來講,也就比我陳明差那麼一點點吧。

  “您好,敝人申屠,還請您多多關照。”男士對我說道。

  “您好,我叫王明,我家的事情真地須要麻煩您了。”我沒有和他說太多,因為一想到他可能連初中學曆都沒有就能日入千百,說我不嫉妒應該也沒人會相信。

  老闆幫我把貨品打包,直接放到他的私家車上,那是一輛拉風的酒紅色皮卡,一種不太常見的車型。老闆對司機囑咐幾句之後,我們便上了路,我坐在副駕駛,申屠先生就在我身後的座位。

  途中我們還經過了吳萍的早餐店,畢竟我的自行車不能一直擱在人家店裡啊。

  一路上我們三人風風火火,但也難掩當下的尴尬寂寞,于是我首先找個話題,“申屠先生您好,敢問您師出何山何門啊?”

  這個年輕人在故作鎮定方面絕對高我一等,“您好,我師出昆侖山玉清境元始天尊門下。”

  真聰明,你順口來一個百度地圖上查不到的地方,我連取證的必要的都沒有了。

  “想必您還對我的身份抱有懷疑吧,那方便提供您的生辰八字麼?”想不到他竟然主動送上門了,那我還須要跟他客氣麼,于是我把我所知的一切信息提供給他,包括星座和皿型。

  “您的生辰八字展現的命局很奇特,如果這些信息準确的話,您應該有一個弟弟,而且他已經去世了。”他一字一句對我說着,讓我心頭爆炸性地一驚,的确,我曾經有一個弟弟,一年前患了不治之症,屬于夭折。順便一提,我的妹妹是領養的,而她自己并不知道這些。可是隻憑借我一個人的生辰八字,他就能推演出家庭成員的信息,這才是最讓我難以理解的地方。

  “您的爺爺也已經去世,最終歸宿卻不在祖墳。”我回過頭驚詫地望着他,背後的衣服被不自覺地浸濕。爺爺的确沒有葬在祖墳,莫非他真得貨真價實?

  “您的父親命中必有一難,但最近便會消解。”這回我的手心裡全是汗,他說的“一難”,不就是父親的腿病麼,而且既然他說這一難最近便會消解,那絕對是天大的喜事啊,可我必須承認,我此時心中的訝異遠遠壓過了欣喜。

  “您沒有母親。”

  ……呵呵,讓我說你什麼好呢,難不成剛才那些信息都是瞎蒙的,還說我沒有母親,沒有母親我陳明從哪兒來的,就算是個小學生兒稍微動動腦也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吧,看來剛才一直把他像神一樣高看起來,我還真是蠢到爆炸啊。

  呵呵,我心裡隻能呵呵,但是我的表情要忍住,對人最起碼的尊重還是要有的。

  “您的奶奶……好奇怪,我竟然什麼都看不出。”真聰明,見好就收,雖然您頭腦靈活,表面功夫裝得也挺像,但是您是否知道自己已經露出馬腳了,您是江湖騙子這個事實已經是闆闆釘釘得事兒了,求求您不要再咋呼了行麼。

  所以我再一次轉過頭,“我說這位申屠先生,您在我面前怎麼說都行,但是等會兒到家後當着大家面兒,我勸您還是少說幾句吧,您也知道,老一輩人與咱們畢竟不同,他們對這些事兒還是很看重的。”

  而他還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謝謝您為我想這麼多,作為回敬,我想我有義務提醒您,您身上的光,與所有人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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