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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女頻 嬌妾

第101章 煩亂

嬌妾 荔箫 3887 2024-01-31 01:06

  在紅衣的觀察中,這不斷交戰的兩國,實力還是挺懸殊的。最明顯的體現便是赫契已經接連幾場不曾赢過了,回回都主動挑釁、然後被大夏打得滿地找牙……

  大夏一直沒能滅了赫契,大概也就是因為離得遠,外加赫契是遊牧民族可以一直往草原縱深逃去。

  這樣懸殊的實力,偶有将領或官員叛逃實在正常,但若王儲叛逃……

  席臨川沉然不語,紅衣的黛眉擰得都快打結了:怎麼看都覺得這決計是個極端情況。

  王儲啊……汗王的親兒子。就算赫契再凄慘,他熬到汗王死了,整個赫契都是他的,到時候再與大夏講和不遲,何必走叛逃這一步!

  難不成……是赫契内亂了?他這王儲被廢了?

  又并不像――若是那樣,驚蟄沒理由不先行把情況說清楚。

  席臨川支着額頭想了一會兒,離座起身:“我進宮禀事,晚膳不必等我了。”

  .

  那日,紅衣依言沒有等席臨川回來用膳,自己吃飽喝足還未見他回來,就盥洗就寝了。

  此後也未再追問此事,日日隻察言觀色地小心看着,愈看愈覺得,他怪怪的。

  不同于先前從查出四十多個“細作”、可能讓自己都洗不清楚的時候,那日他隻是格外沉默、讓她得以尋出些許恐懼。

  這一次,她隻是覺得“怪怪的”,卻又摸不清他的情緒。隻是,他變得忙碌了許多,幾乎日日從早朝回來後都還要離府一趟。從不提自己去見誰,她曾故作随意地出言問過,他也打着岔不答,隻有一次,告訴她是去見鄭啟。

  再細觀察下去,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似也多了許多。

  在近前服侍的婢子都稱得上一句“訓練有素”,但偶爾出些小岔子――比如不小心弄灑了茶水一類,也多多少少是難免的。這些小事他平日裡從不會在意,就算是失手打碎了東西,也不過開着玩笑說一句“碎碎平安”便過去了。

  近來卻明顯沒了這樣的好脾氣。罰倒也不曾罰過,但一連幾日對着下人發火之後,弄得一衆在跟前侍奉的人都戰戰兢兢。

  又過一日,這發火的時候,可算是讓紅衣親眼看到了。

  她太知道顧南蕪是怎樣的性子,從前自己還是舞姬時,她就隻安安靜靜做自己該做的事,比一同入府的鄒怡萱本分多了。後來自己以正經的妾室身份入了府,顧南蕪這“妾侍”夾在“妾”和“夫”之間難免尴尬,更索性避起來,不再主動來見席臨川、更不會去找她的麻煩,連碰面的機會都少,同在一個屋檐下,她硬是過得像個透明人似的。

  是以紅衣在書房門口,聽齊伯說顧南蕪在裡面的時候,不由得大感意外。

  便沒有直接進去,先站在外間門邊向裡面望了一望。

  顧南蕪一襲白底褐色纏枝蓮紋的曲裾,站在書房裡的樣子似有些局促不安。說話一貫的柔聲輕語,帶着點怯意:“公子,奴婢家裡……出了點事。”

  她的口氣顯然猶疑,席臨川聽了,眼也未擡地應了一句:“若需回去,就去。”

  至此都還和氣,然則顧南蕪的下一句卻是:“奴婢想……想央公子些事。”

  開口說了這麼一句,又未言及具體,大抵是讓席臨川覺出了“一言難盡”的味道。眉頭微皺,回她說:“晚些再說。”

  紅衣清楚地看到,顧南蕪脊背一緊,躊躇了須臾,又道:“這事有些急,公子能不能……”

  “啪”地一聲,他手中正寫着的奏章在案上一拍。冷睇着她,強自克制了一番怒火,淡道,“退下。”

  顧南蕪卻并不走,僵在原地似在為什麼事堅持着。紅衣分明地看到席臨川神色一黯,齊伯反應更快,立即碰了碰紅衣的胳膊,壓音剛道了一句“娘子快進去勸着”,便聽得裡面一聲低喝:“滾。”

  “……”紅衣一怔,從齊伯這邊扯回神思,複向裡一瞧,眼見顧南蕪蓦地矮了一截,在席臨川案前跪了下去。

  ……這不是火上澆油麼!

  她一壁想着一壁進了屋,被這氣氛弄得心情也是不好,目光一掃顧南蕪,語氣端然不和:“這是幹什麼。”

  顧南蕪一栗,怔然望一望紅衣,忍着委屈道:“娘子,我……”

  紅衣下一句帶着愠惱的話卻是沖着席臨川去的:“什麼話不能好好說?罵誰呢!”

  席臨川擡眸一睇,見她橫眉冷目間全是不滿,硬将心裡的火壓下去,睃了眼身旁席位:“坐。”

  紅衣伸手就去扶顧南蕪,顧南蕪卻不敢起來。紅衣強一拽,輕勸道:“你出去等等,我幫你勸着。”

  她這才起了身,看紅衣的神色将信将疑,又實在不敢自己再說什麼,這才福了一福,退到外面去了。

  顧南蕪一走,紅衣頓時笑容全失,皺着眉頭坐到席臨川身邊:“将軍怎麼了!”

  “沒事。”他執筆蘸墨,說得平淡若常,“我做正事的時候素不喜歡别人打擾,她偏還吞吞吐吐的,看着心煩。”

  “……得了吧。”紅衣明擺着不認同他這說法,“平常鮮見将軍發火,這幾日就聽說了不少回。不說顧姑娘,昨天在我房裡,小萄怎麼惹将軍了?”

  “茶燙……”席臨川辯解道。

  “我房裡的茶都是照着那個熱度備的,從前怎麼不聽将軍說燙?”她美目一翻,又聲讨道,“說她兩句、再不然罰罰月錢也就得了,幹什麼那麼兇?吓得她茶灑了一身,胳膊都燙紅了。”

  席臨川默了,看着她這得理不饒人的氣勢,想想也覺得自己理虧。

  紅衣一喟,又道:“從我入府開始,就沒見顧姑娘主動來找過将軍。将軍必定比我更清楚這個。”

  她睇着他,見他微一點頭默認,續說:“那将軍更該清楚,她會主動來多半是真是有要緊事――又說了是家中出事,将軍暫不想聽也就罷了,幹什麼罵她?你這不是欺負老實人麼?!”

  “……”席臨川挑挑眉頭,不理會她這話裡的促狹。舒了口氣,揚音道,“讓顧氏進來。”

  顧南蕪猶猶豫豫地“蹭”回了房裡,屈膝一福,席臨川問她:“你家裡怎麼了?”

  “母親近來……身子不大好。”顧南蕪嗫嚅地說着,死死低着頭,“她在夫人府裡做事,夫人知道公子不喜歡奴婢,對母親的病也不上心。所以,公子能不能……”

  她越說越是扭捏,好像在說一件多難以啟齒的事情似的:“能不能寫封信給夫人,為母親說幾句情。眼下天寒地凍的……”

  “我差人把你母親接來長陽吧。”他接了話,說得顧南蕪狠狠一驚。他繼道,“你在府裡也沒什麼事,還不如去侍奉你母親。也快過年了。”

  顧南蕪大喜過望,回過神來便要施大禮道謝,紅衣又忙去扶她。而後叫了齊伯進來,席臨川将事情交代清楚了,讓顧南蕪跟着家丁同去接人。

  書房裡重歸安靜,席臨川觑着紅衣:“滿意了?”

  “這多好?”紅衣回他一笑,認真地端詳他一會兒,又斂去笑意問說,“但将軍到底遇到什麼事了?”

  他心下微沉,掃一眼她輕眨的明眸,别過頭去不和她對視。默了一會兒,答說:“軍中的事太多,赫契又不老實,亂得心煩。”

  良久,聽她幽幽一歎。便覺得背後一沉,她的雙臂從他肩頭環過來,并不重的身子無所顧忌地趴在他背上:“煩心事多,慢慢理順了就好了。将軍别發無名火,越發火就越不高興,越不高興就越理不清楚,不是成心折騰自己麼?”

  “嗯。”他噙笑一應,探手捏了捏她的手腕,“這本奏章今晚前要呈進宮,你先出去,我抓緊寫完。”

  .

  紅衣便依言離開了書房。

  屏息靜聽着那一聲關門聲落下,席臨川長聲一歎,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他沒能阻住聿鄲歸降,也确是因為他說不出什麼合适的理由。但上一世這位王儲歸降後紛至沓來的那些争端,他記憶猶新。

  ――一切都來得那麼快,快到他還沒見過聿鄲的面,就已經命喪黃泉。

  聿鄲受封了涉安侯,朝廷在臯骅一地置“涉安侯國”。

  之後,先是汗王盛怒之下大舉進犯,屠了西陲上萬平民――大夏并非對此沒有防範,事先增派了兵力,卻沒料到汗王會派赫契的主力部隊來做這樣的事,傷亡慘重。

  而後,他與鄭啟自又領兵一戰,那一戰赢得十分順利。可在戰後不久……那場瘟疫便鬧得舉國恐慌,他更是連自己也未能逃過,在府中熬了數日,而後死不瞑目。

  從重生之初他就準備着再度迎來這一關,但沒想到,來得這麼突然。

  和此前的諸多變數一樣,這其中也有許多他想不明白的事。譬如從時間上來說,歸降之事足足提前了兩年有餘;而聿鄲着人呈給皇帝的歸降書中……竟直接提到,為防父親震怒之下遷怒大夏百姓,懇請皇帝在他抵達大夏前,先派一萬輕騎駐守西陲,以防汗王突襲。

  一萬輕騎,比上一世時大夏先行增派的兵力多了一倍不止,加上地勢優勢,是足以防住赫契的主力部隊的。

  可這些變數,卻更讓他心生恐慌。

  感覺就像有一雙眼睛在暗處盯着、拉着弓弦瞄準了,他卻在明處,摸不到暗中的任何原委。

  這一世的各樣變動是怎麼來的,他至今沒有半點頭緒,紅衣的變化不算壞事,但戰場上的各種“始料未及”則讓人後怕。赫契的變數是怎麼回事他不知,還有上次那一戰,從背後一箭射死赫契将領的是何人,他也仍不清楚。

  他怎能心裡不悶得慌……

  偏那麼多話無法對任何人說,連對紅衣都不敢提起。重活過一次,聽上去就像瘋言瘋語,他隻好強自忍着,一再舒緩自己的心緒、告訴自己說:就當這是全新的一世,不知會發生什麼才是對的。不如就像什麼都不知道一般,走一步看一步地過下去,興許反會更加容易些。

  但回思種種已曆過的變數,又愈想愈覺得,實在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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