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簡:繁體
首頁 女頻 嬌妾

第120章 說明

嬌妾 荔箫 3965 2024-01-31 01:06

  臘月初一。

  真正的嚴寒已然到來了,整個長陽城冷得像個冰窖,但早朝還得如常繼續。

  自卯時開始的廷議直至巳時末刻才散去。如此倒是很好,畢竟接近晌午,陽光好了許多,天也就暖些。

  大殿兩側,朝臣齊施稽首大禮恭送皇帝,天子自九階之上穩步而下,向殿門口行去。

  忽有侍衛匆匆而入,直奔至皇帝三步外,單膝跪地,字字有力:“陛下,骠騎将軍求見。”

  皇帝一怔,滿殿朝臣更是一驚,雖則維持着禮數無人敢言,仍是忍不住稍擡了頭,護望一望,不明白他突然來幹什麼。

  誰都知道,骠騎将軍自那日觸怒聖顔挨了杖責後,便在府中養傷。數算下來快兩個月了,從沒露過臉。

  衆人屏息等着皇帝的反應。少頃,聽得他聲音一沉:“傳去宣室殿。”

  語落,皇帝複又提步朝殿外走去,朝臣們待他走遠後各自起身,殿中的低語議論很是持續了一陣子,諸人才各自回府。

  .

  席臨川行至宣室殿的時候,皇帝恰更完衣從寝殿出來,席臨川牙關暗咬欲行大禮,皇帝倒先道:“免了。”

  他一滞,仍是施了個長揖,皇帝睇着他一笑:“看來傷沒好全,朕就不逼你坐了。什麼事,說。”

  “陛下,臣不能娶陽信公主。”他拱手,簡單直白地道出的還是這件事。

  皇帝神色一淩,打量着他,笑音冷峻:“月餘來朕沒再拿這事找過你的麻煩,你反是傷剛見好就來給朕添堵了?朕再傳人來打你一頓?”

  “陛下。”席臨川按捺着心驚,稍一擡眼複低下去,狠下心道,“陛下可否明言……究竟為什麼忽然要臣娶陽信公主為妻!”

  一瞬的凜色從皇帝面上劃過,皇帝輕笑一聲:“你戰功顯赫,朕賜個公主給你,有什麼不好?”

  席臨川稍擡起頭:“那,和太子沒有關系麼?”

  殿中蓦地靜了。

  許久以來,隻要皇帝提起關于太子謀逆之事的吩咐、朝臣領命去辦,還沒有哪個臣子敢主動提起太子。宮人們一時都覺得窒息了,提心吊膽地偷眼打量皇帝,卻聽皇帝一喝:“都退下。”

  衆人忙不疊地告退,一陣腳步聲之後,殿中徹底安靜下來。

  皇帝的手指在案上輕敲着:“你聽說了什麼?”

  “臣聽說,是皇後娘娘希望臣與陛下親上加親。”他上前一步,肅然道,“臣鬥膽過問……要臣迎娶陽信公主之事,起先就是陛下的意思,還是皇後娘娘先行提起的?”

  皇帝未行作答,依舊淡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神色極易讓人不安。

  席臨川沒有躲避這視線,無懼地與他對視着,停頓一會兒,又道:“皇後娘娘認為臣是因紅衣而不肯娶陽信公主,曾以《霓裳羽衣曲》殘篇交換,希望紅衣能來勸臣松口。”

  他稍蹙起眉頭,無聲一歎,問得直白:“皇後娘娘如此着急執著……究竟所為何事,還請陛下釋惑。”

  君臣二人僵持須臾,氣氛冷得像是要把一切都凝固住了,皇帝忽有一聲輕笑。

  搖一搖頭,又斂去笑容,淡看向他:“骠騎将軍。”

  席臨川一拱手:“在。”

  皇帝睇着他舒了口氣,遂站起身,踱着步子走到他面前,停下腳來又睇了他一會兒,道:“朕有沒有說過,别在朕面前玩什麼心思。”

  席臨川心下一噎,定神未語。皇帝淡笑一聲,又道:“倒是長了些本事,這回讓你猜準了――是,朕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但你最好不要插手。朕的皇後和朕的兒子如何,那是朕的家事。”

  語中警告明白,席臨川心裡微沉,駁得平淡:“但陛下讓臣娶陽信公主……”

  “你可以不娶。”皇帝直截了當道。語中一頓,複又笑說,“話說到這個份上你該明白了。”

  合着……

  又是一次試探?

  皇後提出讓霍清歡嫁給他,皇帝摸不清他是否牽涉其中、與挑唆太子謀反之事有關,索性在朝上大大方方地把這事提出來,就是要看他的反應罷了。

  “你一門心思全在那舞姬身上,朕知道。”皇帝笑音清淡,“早就知道你不會娶清歡。”

  席臨川緊懸的心倏爾一松。隻要皇帝不再逼他娶霍清歡,此事于他而言就解決了大半。頓有了笑意,他一拱手:“謝陛下。”

  皇帝一聲嗤笑,思量片刻,又道:“還得說清楚,那七八十杖,是你自己惹上的。”

  “啊?”席臨川一懵,不覺蹙眉細思起來,實在不記得自己從前幹了什麼錯事,欠了這麼一頓重責。

  “朕賜婚,你不肯娶,說就是了。”皇帝淡看着他,大有些責備的意思,“你能用的理由朕都想了不少,知你有台階可下,才說了那話,你呢?”

  席臨川面色一白,回想那天早朝上的事,窘迫得一聲幹咳。

  彼時是他太急了,皇帝的話音還未落,他便上了前,張口就是一句:“臣不娶。”

  一點鋪墊都沒有,一點理由也未說,至于可以寫辭婚表這回事,情急之下更是想都沒想。皇帝自然要斥他,他便更急,擲地有聲的拒絕砸入衆人耳中,聽得與之交好的官員恨不能把玉笏噎他嘴裡。

  皇帝神色淡泊,由着他回思,等着他謝罪。

  少頃,卻聽他念叨了一句什麼。

  “什麼?”皇帝眉頭一挑,席臨川忙往後一退:“沒什麼。”

  皇帝打量着他得神色琢磨着,擱在案上的手指又一敲:“還敢抱怨朕下手狠?”

  “……”席臨川強作從容,“不敢。”

  皇帝又道:“頭一個三十打完,你閉嘴了嗎?”

  ……這賬算得真清楚。

  席臨川槽牙暗咬,直想抽自己。

  何止是沒閉嘴。那時他仗着自己身體好,打完三十還站得起來。又确實在氣頭上,起來之後毫不服軟地繼續上前理論,當時腦中發蒙沒覺得什麼,現下回想起來……好多離得近的朝臣都不顧規矩地圍上來勸他了。

  那陣勢,簡直就是怕他沖上九階去和皇帝打一架。

  “再有下回,叫人往死打你。”皇帝告誡得平淡而嚴肅,複一掃他,“回去吧。”

  席臨川又一拱手:“陛下。”

  皇帝再一次看向他。

  “陛下既已知此事,可會廢後?”他一如既往地說得直接,皇帝搖了搖頭:“朕說了,這是朕的家事。”

  .

  皇帝的意思那樣明确,讓席臨川再追問不得什麼。

  安不下心來。雖則這“家事”的說法,顯然把他排除在了“家”外,讓他清楚地知道這事跟他沒關系,不會牽扯上他。

  但……這“家事”的範圍到底有多大,他卻難以摸清。

  是否包括舅舅、是否牽涉母親,他皆不知。

  沉默地回到府裡,席臨川直奔書房而去,想要靜下來細想一想。擡起頭,卻見紅衣恰在書房門口等他。

  他一愣,走上前去:“你怎知我會來書房?”

  在他養傷的這些日子裡,都沒怎麼來過書房。

  “我不知道。”紅衣的聲音壓得很低,聽上去有點鬼鬼祟祟,又指一指書房裡,“我是怕它等不急走了……”

  席臨川淺怔,有點不解地往裡走去,定睛一瞧,卻是那隻已許久不見得鷹隼在案頭站着。

  他蹙眉走過去,鷹隼撲棱着翅膀跳近了些,席臨川探手摸到它腳邊。

  鐵管裡抽出的紙條很厚,且纏得很緊。他屏息打開,一字字看下去,眉頭皺得愈加深了。

  “怎麼了?”紅衣望着他得神色走近了,并未湊過去自己看那紙條,隻等他解釋。

  “赫契新君繼位。”他說。

  紅衣一怔:“這很正常啊。”

  ――汗王被他殺了,自然要有新君繼位。然則她看看那紙條的長度,不想也知決計不止這一件事。

  “他們派殺手殺了一個大夏人。”席臨川将紙條丢進炭盆裡,“驚蟄說,這人是主動去的赫契與大夏的交界處,等了兩天,後來被赫契人接走了。第三天又跑回來,在距熙南關還有不到兩裡的地方,被赫契人射殺。”

  ……這奇怪的走向。

  是要叛逃的國民到了鄰國發現自己水土不服非要回來,然後跟移民局的人鬧崩了嗎?!

  紅衣胡亂琢磨,擡眼見席臨川笑看着她。

  忙把那顯在瞎想的神色收了,她一聲輕咳:“是什麼人?”

  “是個女子,今年二十七歲。”席臨川說着,再度拿起那紙條,尋到那個名字,淡言道,“不過很巧,她姓楚,雙字錦燕。”

  ……楚錦燕?

  紅衣想了半天,确信自己從未聽過這個名字,茫然地看向他:“這是誰?”

  “嗯……”席臨川走向書架,左右望了一望,從左側第三層的兩冊書之間抽了隻信封出來,打開,抽出信紙,看了兩行,一點頭,“嗯,我沒記錯。”

  紅衣發着懵,他走過來,将那兩張紙遞給她。她接過來一看是張謄寫的戶籍,正弄不明白個所以然,聽得他悠悠解釋道:“皇後不是告訴你說有個宮女冒死告訴太子,昔年皇後與先皇後的争端麼?我托人随手查了,皇後娘娘下旨賜死那宮女後,有人橫加幹涉把她弄出了宮,手還伸進戶部給她造了假籍,起了個新名字,就叫楚錦燕。”

  “她和赫契人有關系?!”紅衣大感心驚。

  諸事下來,隻覺但凡和赫契扯上幹系的事,就必定一件好事都沒有。她帶着張惶望向席臨川,他卻隻一笑:“我要請旨去趟臯骅。”

  “臯骅?”她想了想,遂意識到那裡有誰的封地,“将軍要去見聿鄲?”

  “是。”席臨川點頭承認。目光微凝,與那鷹隼有神的雙眼對上,停滞了許久。

  終于又得以會會面了,這個來長陽數次,卻最終從他眼皮底下溜走的赫契王儲,以及……

  這個很有可能跟他一樣,也是重生了一次的人。

  “我能不能同去?”紅衣問道,見他眉頭輕皺,立刻編起了理由,“我……自己在長陽也未必安全,看這節骨眼……”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