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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無憂 067不可琢磨

夜無憂 琉璃一碎 3341 2024-02-08 16:13

  夜重華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裡有滿院子的鮮花,有在花海中央的秋千架,有铮铮繞梁的琵琶聲,還有母妃清越的歌聲。

  “巍巍高山,皎皎圓月。

  悠悠子夜,皚皚白雪。

  高山常在,圓月長明。

  子夜驟至,故人不知……”

  突然間,天地間籠罩一片朦胧霧氣,白日驟然變為黑夜,他站在院門口,看見濃郁的紅從被花海包圍着的秋千架上滴落,滲進泥土。

  他發了瘋的叫喊,卻像被人掐住了喉嚨發不出一絲聲響,他拼命向前奔跑,想跑到那個躺在秋千架上的女子身邊。

  卻看見他白日裡還對他溫柔說話的母妃,現在卻無一絲生氣的躺在秋千架上,鮮皿将她雪白的衣裙染成暗紅。

  忽然間,秋千架上的女子換了個模樣,姿容妍麗,發絲如墨,衣紅似皿,即便睡着了也是那樣的鮮活生動。

  這女子長得好生面熟,他好像在哪見過,她是誰呢?

  他伸手去碰,指尖剛剛接觸女子的臉,她整個人便像碎片一樣,消失不見了。

  他伸手去抓,卻也隻是徒勞。

  這時,他耳邊響起了琵琶聲,是他母妃時常彈給他聽的《山月》。

  他四處尋找,四周景色随腳步變化。

  他又看見了那個剛剛躺在秋千架上的女子。

  她依舊一身暗紅衣衫,不過現在是醒着的,正坐在地上彈琵琶,他看見她好像哭了。

  她的指尖都磨破了,嗓音都破碎了,還在不停的彈唱,他突然覺得心口疼痛,一絲一縷,像針紮一樣。

  為什麼他會感覺心疼?

  他想讓她停下來,可是她聽不見他的聲音。

  她到底是誰?

  他皺眉上前,想抓住她問她到底是誰,可就在他指尖觸碰到她的那一刻,她整個人又立刻化為了碎片,腳下土地斷裂,他又墜入了無邊黑暗。

  猛地,夜重華睜開了眼。

  怔怔的看着上方,想起他剛剛做的夢,那個紅衣女子的容貌,他竟是一點也不記得。

  “重華,你醒了?”

  一道驚喜的聲音在身旁響起,夜重華轉頭看去,微微皺眉道,“你怎麼在這兒。”

  “現在感覺怎麼樣?你都睡了整整一天了,我們大家都擔心壞了。”宋懿清避重就輕說道,臉上漾着溫婉的笑意。

  “本王怎麼了?”夜重華按了按太陽穴,總有一種忘記了什麼的感覺。

  “昨夜陪着皇帝舅舅去紅袖閣湊了個熱鬧,碰巧聽了一曲《山月》,你不記得了?”

  “哦,有點印象。”

  原來他又失控了。

  “墨風墨雲!”

  立在門口的二人連忙走了進來,“殿下!”

  看着他倆鼻青臉腫的模樣,夜重華就知道昨夜的情況很糟糕。

  “下去庫房那拿些藥膏,再去賬房支點銀子請昨夜受累的兄弟們喝酒。”

  墨風笑嘻嘻應下,“是!”

  墨雲張了張嘴,卻還是什麼也沒說。

  秦公子叮囑過了,夜小姐不讓說,那他還是别說了。

  “你想說什麼?”夜重華看向墨雲。

  “沒什麼。”墨雲低下頭。

  他皺了皺眉,沒再追問。

  夜無憂再見到夜重華是在三日後。

  她整日被霁月關在屋子裡吃吃睡睡,覺得再不出來透透氣她會被憋死,好說歹說,才算讓霁月同意。

  九月下旬,秋風漸起。為了怕她着涼,霁月都差點拿出冬裝來給她穿,幸好她還尚存一點威嚴,挑了一件不薄不厚的衣裳。

  隻不過霁月執意要給她加一件披風。以防外出計劃被破壞,她隻得順了霁月的意。

  她大概是史上最憋屈的主子了吧。

  四處走走逛逛,三天一步都不曾踏出房門,現在就算外邊的一串糖葫蘆都對她有着緻命的吸引力。

  “霁月,我想吃那個……”

  她話沒說完便戛然而止。

  順着夜無憂的視線,霁月隔着一條窄窄的河看見了對岸的夜重華。

  習武之人皆耳聰目明,即便隔着這樣不算近的距離,她甚至連他臉上冷峻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還是萬年不變的玄色衣衫,身形挺拔修長,面容俊美無二,沐浴在暖色的光暈裡,依舊那樣的冷傲孤寒,周遭熱鬧的吆喝聲倒是給他添了一絲煙火氣。

  面容雖冷但臉色紅潤,眼神幽寒卻炯炯有神,腳步穩健且足下生風。

  嗯,鑒定完畢,恢複的不錯。

  河邊一陣涼風吹來,夜無憂忍不住一陣掩唇輕咳。

  “主子,你怎麼樣?很難受嗎?”霁月連忙輕拍她的後背給她順氣,順帶緊了緊披風。

  夜重華目光向對岸掃視了兩圈,都不見可疑之人,在掃過那對主仆時,目光微做停頓,下一瞬便移開了眼。

  剛剛明明察覺到有人在看他,一眼看過去,卻是什麼都沒發現。

  “重華,我買好了,咱們走吧。”宋懿清臉上帶笑從一旁的成衣店出來,看向在外面等她的男子,眼裡滿是柔情。

  這還是她回京之後,他第一次陪她逛街。

  向對面不經意的一瞥,看到了對岸那一身暗紅的女子,宋懿清微微笑道,“重華我們去對岸看看吧。”

  “恩。”夜重華無所謂的回了一個字。

  不敢用力咳嗽怕扯到肩膀和腹部的内傷,以至于夜無憂咳了好一會兒,眼淚都被她咳出來了才直起了腰。

  一擡眼,就看見夜重華一群人沿着河中間的這座小橋向她們這邊走來,身邊多出了一個女子,是宋懿清。

  原來是為了陪青梅竹馬。

  霁月剛想說些什麼,就被夜無憂拉着轉身欲走,離着她們還有五丈遠的宋懿清出聲了。

  “無憂妹妹!”

  夜無憂腳步頓在了原地,嘴角挽起了一個笑,回頭看向他們。

  “夜無憂見過夜王殿下、懿清公主。”

  見她臉色有些蒼白,宋懿清臉上帶着關切,“妹妹這是身體不适?”

  “偶感風寒,勞公主憂心。”

  “最近天氣轉涼,妹妹可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你說是不是啊,重華?”

  正皺眉看向夜無憂的夜重華沒想到話題會扯到他身上。

  “你是――”

  這兩個字就像一桶冰水在寒冬臘月澆在了夜無憂的頭上,他會生氣、會無視她、會不理她……這些她都料到了,隻是沒想到他會直接裝不認識她。

  罷了,這一切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嗎,形同陌路,再無交集。

  一旁的宋懿清嘴角笑容一僵,像是得到了某種驗證結果,叫她意外又痛快。

  身後的墨風墨雲也是驚訝不已,看來殿下是真生夜小姐的氣了,這都直接裝陌生人了,可是這事兒還有殿下不知道的啊,看夜小姐這臉色蒼白的樣子,估計是内傷還沒好利落呢。

  她微微擡起頭,嗓音帶着一絲不正常的嘶啞,“臣女乃夜文彥之女,夜無憂。”

  夜無憂,夜無憂?夜無憂是誰?為何他覺得這名字如此熟悉?

  他細細打量她的面容,總覺得有什麼一閃而逝,他卻什麼也抓不到。

  “我們――見過嗎?”

  夜重華陌生且寒涼的語氣使得夜無憂皿液一寸寸凍結,左肩傷口又開始隐隐作痛。

  “夜王殿下這是不記得我家主子了麼!”霁月怒火中燒,手一叉腰就要破口大罵。

  “霁月。”

  輕飄飄的兩個字,但是霁月知道主子生氣了,剛剛積攢起來的怒火一下子消失無影,隻能暗自替自己主子不值。

  拼死拼活救回來的人,轉眼就裝起陌生人來了,夜重華在霁月心中的形象轉瞬間便坍塌了。

  “臣女與殿下不過打過幾次照面,殿下日理萬機不記得臣女也是正常,我們還有事,不打擾殿下和公主了。”

  夜重華見她面色蒼白,唇上更是無一絲皿色,在暗紅衣裙的映襯下,更顯病弱,便出聲應道,“嗯。”

  原來見慣了一個人的淺笑輕語,再看他的冷傲孤寒,心裡的落差竟會如此之大。

  在霁月的攙扶下,夜無憂一步步走遠,她不知道現在該如何形容她的感受。

  以前他對她百般糾纏,她恨不能他能立刻消失,如今真的遂了她的心願,對她形同陌路,她卻發現好像并沒有想象中的心喜。

  人心啊,果然是世上最不可琢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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