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邁進公主府,宋懿清臉上帶着的笑意便頃刻間消失無蹤,整個人陰沉的可怕。
玉珠戰戰兢兢的跟在她身後,一言不敢發。
直到宋懿清把桌子上的茶水點心全部掃落在地,玉珠才顫巍巍開口,“公主,夜王殿下不是已經忘記了夜無憂嗎,您為何……還如此生氣?”
聞言,宋懿清眼神如刀子一樣射向玉珠,後者立時‘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正是因為他忘記了夜無憂,本宮才更加生氣!”
那天早晨,她知道了夜重華失控,便一大清早趕去了夜王府,還順便帶了一樣東西。
那是她跟養在府裡的一位名醫那兒要來的,吃了它便會斷情絕愛,别的記憶絲毫不受影響,隻是會忘記他心裡最愛的那個人。
一絲一毫,一點一滴都不會記得。
若是他心中誰也不愛,這藥便對他毫無作用,可是,他卻忘記了夜無憂。
她曾經問過夜重華,“你是不是真的愛上了夜無憂?”
他連頭也未擡,回了她兩個字,“沒有。”
不管是他在騙她,還是連自己也沒察覺到對夜無憂的情感,如今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已經在他昏迷的時候,喂他吃了藥。
而他也徹底忘記了夜無憂。
想起剛剛她面色慘白的樣子,宋懿清隻覺分外暢快,不過是趁她不在夜重華身邊的時候鑽了空子,從此以後她會時刻伴他左右,不給任何人機會!
“公主,徐神醫求見。”
宋懿清掃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玉珠一眼,“還不趕緊收拾收拾滾下去。”
“是,奴婢這就收拾!”
“請神醫進來吧。”
徐越一掀衣擺,走了進來,躬身道,“參見公主。”
“神醫不必如此拘禮,快快請坐。”
見她如此神情,徐越便知是他的藥奏效了。
“在下給公主配的斷情散,不知公主可還滿意?”
“十分滿意,神醫果真名不虛傳。”
宋懿清的稱贊很明顯讓徐越很受用,眼中得意一閃而逝,“公主滿意便好。”
這斷情散的配方不過是那本書裡最為尋常的方子了,就算沒了雲雀山做倚靠又如何,他徐越照樣能揚名立萬。
不知想到了什麼,宋懿清柳眉微蹙,“徐神醫,這斷情散,不會被秦焰察覺吧?”
提到秦焰,徐越臉上晦暗神色一閃而過,語氣略帶嘲諷,“公主放心,絕對不會,他秦焰還沒這麼大的本事。”
“如此本宮便安心了。”見他說的十分肯定,宋懿清也稍稍安心。
徐越之所以這樣肯定秦焰不會察覺,是因為這斷情散的配方是他從《萬毒書》上得來的,而這《萬毒書》是雲雀山的禁書,曆代掌門人都明令禁止不許弟子翻閱的禁書,所以秦焰絕不會知道。
說起這禁書,就要從百年前雲雀山那場醫毒之戰說起。原本雲雀山分為醫毒兩派,入門弟子完全按照自己喜好來選擇修習醫術還是毒術,兩派也是泾渭分明,平日裡互不相擾,隻有每次指定下一屆掌門人的時候,兩派才會各自較量,而較量的依據則是醫術派是否能解開毒術派下的毒。
規矩剛剛定下來的時候,雙方都十分自覺遵守,隻是時日一長,難免有不安分的橫生枝節。
據說那人是毒術一派難得的用毒高手,年紀輕輕便出了師,在制毒配藥這方面十分有天賦,還把自己的方子記錄下來,取名《萬毒書》。
年輕氣盛又自傲,覺得雲雀山已經留不住他了,便偷偷下了山,仗着一身毒術到處結仇,可是沒有一個人是他的對手,短短三年時間便在江湖上掀起了一場皿雨腥風,當時雲雀山的掌門人是醫術派的,意識到這人将會是江湖上的大禍患,而毒術派的人卻不這樣認為,他們覺得這是他們毒者翻身的時候了。
自古醫者被稱贊為‘妙手回春、懸壺濟世’,反觀他們休息毒術之人,毒術越高反而越遭世人冷眼。
他們覺得這是他們扭轉醫毒地位不平衡的絕佳時機。
于是那個天賦極高的男子便帶着一群修習毒術的弟子到處興風作浪,所經之處,花草不留。
雲雀山便集結了各大門派,花費了整整七年時間,才将這群毒者鏟除。
過程艱難困苦,死傷無數。
自此之後,雲雀山再無毒者,掌門人便将那人寫的《萬毒書》藏于雲雀山的密室之中,并明令禁止後代弟子不得翻閱。
百年來,也不是沒人打過這本禁書的主意,但雲雀山弟子如雲,且機關遍布,能将這禁書活着帶下山的,至今也就徐越一人。
宋懿清發現徐越的時候,他正奄奄一息躺在草堆裡,身上大小傷口不計其數。
她把他救回去之後,便一直養在自己身邊。
說實話,宋懿清絕非樂善好施之人,她救下徐越也不過是看見了他腰間挂着雲雀山的牌子。
誰知他竟是一個被雲雀山到處通緝的廢弟子,正打算把他趕出門之時,徐越竟然向她呈上了《萬毒書》。
宋懿清當時看着他手上的東西,眼裡精光一閃而逝,真是想不到有一天這書竟會到自己手中!
當下她看徐越的眼神就變了,囑咐人好生照看。
就這樣,宋懿清瞞着所有人把徐越藏到了自己身邊。
而秦焰這次回京,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夜重華,還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徐越這個私自攜帶禁書潛逃的叛徒。
得到消息說是徐越逃到了京都,隻是這已經兩月有餘,竟絲毫查不到他的蹤迹。
千思百慮,秦焰都沒想到偷禁書的人會是他的大師兄徐越。
仔細想想,大師兄之所以這樣做,大概是因為師父打算将掌門人的位置交給自己而不是他吧。
可是這掌門之位秦焰并不在意,甚至于在他眼裡都是個麻煩,他生性愛自由,從十歲起便獨自下山曆練,而後結識了夜重華,東奔西走一邊行醫一邊辦夜重華交代給他的事。
而徐越自小被掌門人養在身邊,待人溫和有禮且醫術并不在他之下,隻不過因為常年待在山上,所以在江湖上的名氣并不大,掌門閉關的時候,都是徐越在一手打理雲雀山大小事務,在所有人都以為這下一任掌門非徐越莫屬之時,掌門人卻宣布了下一任掌門人是秦焰的消息。
不但徐越自己想不明白,整個雲雀山甚至于秦焰自己都沒想通,為什麼是自己。
這消息出來的第一時間,秦焰便去找了徐越。
“大師兄,這下一任掌門為何會是我?”
一向待他親切的大師兄卻在這時變了臉,“呵,為何?我也想知道為何!論資曆、論醫術、論為雲雀山的貢獻,你哪一點比得上我?師父真是太偏心了!”
秦焰皺眉,“大師兄,你怎麼能這樣說師父呢。”
“他偏心你,你當然是沒什麼說的,我五歲便被師父養在了身邊,十五歲起便學着打理山上事務,為師父分憂,整整十年了,我沒一句怨言,而你從十歲起便天天往山下跑,平日裡又不受管教、惹是生非,你又為雲雀山做過什麼?憑什麼接管雲雀山的人會是你?”
徐越的話讓秦焰一時發愣,他竟不知一向待他溫和,對他犯錯也是十分寬容的大師兄,心底裡對他和師父,竟會有這麼大的怨氣。
“大師兄……”
“你别叫我,我不是你大師兄!”
說完,他便拂袖而去。
随後,便出了徐越偷禁書下山的事。
此事一出,大家終于知道了下一任掌門不是徐越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