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宣,景宣。”
李政湊近了些,細細看那個紅彤彤的小人兒,捉起她小手,疼愛的親了親,道:“好孩子。”
前世的他兩度為人父,到了今生,卻還是頭一遭,珍愛的盯着女兒看了會兒,問:“我能不能抱抱她?”
“現在還不行,”鐘意笑道:“她太小了,你又沒抱過,仔細傷了她。”
景宣尤且在哭,眼淚直往外淌,看的人心都軟了,李政有些不忍,道:“她怎麼了?是餓了,還是不舒服?”
“剛出生都這樣,吃過奶之後就好了。”鐘意溫柔的撫了撫女兒的胎發,便聽外邊有人傳禀,說是為小縣主請脈的太醫來了,乳母們也在等候。
李政喚了人進來,先叫看過景宣之後,又叫乳母們抱去喂奶。
鐘意剛生産完,着實有些累了,打個哈欠,有些倦怠的合了合眼。
李政為她将被子拉上,溫柔道:“阿意,你好好休息,萬事都有我的呢。”
……
太子妃生下縣主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太極殿。
皇帝早被李政打了無數遍預防針,加之兒子年紀也不算太大,倒不覺得有多失望,甚至于同身側内侍調侃了幾句:“青雀總說是女兒,這回可是心滿意足了。”
内侍心思靈巧,也會說話:“都說是先開花,後結果,太子妃這一胎是縣主,下一胎便是皇孫了。”
皇帝笑道:“你倒是會說話。”
那内侍連忙賠笑,卻聽外邊有人通傳,說是太子殿下來了,皇帝叫傳了,就見李政意氣風發的進了前殿,就跟剛打了一場勝仗似的。
他笑容滿面道:“父皇,景宣出生,兒子跟您讨賞了!”
皇帝聽的眉頭一跳:“景宣是誰?”
李政道:“當然是兒子剛出生的女兒,父皇的孫女了。”
“這名字不好,”皇帝仔細想了想,蹙眉道:“太大了,女郎怕是鎮不住。”
“我覺得很好。”李政道:“這是兒子的長女,将來的長公主,天家明珠,什麼妖魔鬼怪鎮不住?更别說一個名字了。”
“倒也有幾分道理,”皇帝聽他說了,面上微露贊許,颔首道:“那便定了這個名字吧,至于封号……”
李政搶道:“兒子也想好了,父皇覺得渭河縣主怎麼樣?”
“……”皇帝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你都想好了,還來問朕做什麼?”
李政滿臉的天真爛漫:“要父皇下旨,才能最終确定啊!”
皇帝新添了孫女,原本是很高興的,見他這幅德行,硬是給憋出來一肚子火,掄起手邊的茶盞,徑直砸了過去:“你給朕滾出去!”
李政一點兒也不怕他,側身躲開,道:“父皇,那就這麼定了吧?”
皇帝視線左右轉着,開始尋找趁手的家夥兒了,李政見狀,忙告退道:“那說好了,就這麼定了啊!”
皇帝怒道:“滾!”
……
景宣睜開眼睛,是在出生後的第三天。
宮裡邊照顧的細緻,孩子當然也養得好,隻幾日功夫,她身上的紅色便褪去,變成了一個白嫩嫩的小娃娃,往臉上看,眉眼五官也能看出李政的影子了。
兩個人的眉眼相像,那面孔便會有六七成相似,景宣睜開那雙丹鳳眼之後,李政着實有些驚喜,興沖沖的同鐘意炫耀道:“阿意,景宣的眼睛同我相像!”
鐘意沒好氣道:“我早就知道了。”
男子畢竟不同于女子,尤其是李政這種上過戰場的,手勁兒大的吓人,更不敢主動抱孩子了。
他也有耐心,叫人縫了個孩子大小的枕頭,叫乳母教着抱孩子,學了一日多功夫,總算是能上手了,這之後便抱着舍不得撒手。
景宣很小,幾乎等同于他的小臂長短,李政抱着啧啧稱奇:“這麼一丁點,得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很快的,”鐘意倚在塌上,額頭上勒着抹額,含笑道:“這麼大的孩子長得最快了,衣服穿不了多久,就得換新的。”
兩個大人在說話,景宣便靜靜躺着,覺得有些困了,輕輕打個哈欠,合眼睡下了。
李政愛的不得了,同鐘意道:“阿意你看,景宣睡着了,睡之前還打哈欠了。”
鐘意真對他有些無奈,笑道:“我看見了。”
李政渾然不覺妻子的嫌棄,滿臉寵愛道:“小手小腳的,多可愛啊。”
“好了,你快把她放回去吧,”鐘意道:“這麼睡不舒服,她會難受的。”
“好吧。”李政這才依依不舍的将女兒放塌上。
男人做了父親,便同先前不一樣了,李政既然做了儲君,要處理的事情自然也多,加之皇帝有意将政事移交,便更忙碌了。
這日傍晚,天還沒黑,他就急着要回東宮,皇帝斜他一眼,道:“這才什麼時候,你急什麼?”
李政一本正經道:“一天沒回去,景宣該想我了。”
皇帝一陣牙酸,道:“你中午不是回去用膳了嗎?”
李政道:“但那時候景宣在睡覺啊。”
“你少說些有的沒的,”皇帝沒好氣道:“把奏疏看完再走,要麼就帶回東宮去慢慢看。”
“我才不要。”李政反駁道:“父皇正當盛年,不要将什麼都推給我,更不要偷偷将自己看不完的奏疏放在我那一摞上,從前我不說,是孝順父皇,以後可不行了!”
“混賬東西!”皇帝惱羞成怒:“多少人想要看,朕都不給呢!”
李政卻不肯再跟他說了:“太晚了,再不回去,景宣該想父王了。父皇,我走了。”說完,便一溜煙兒跑了。
皇帝指着他背影,老半天沒說出話來,許久之後,方才問内侍:“他這麼蠢,真的是朕的兒子嗎?”
内侍總管賠笑道:“當年太子殿下降生,陛下也是這樣的。”
皇帝冷笑一聲,忽然反應過來,怒道:“你是在說當年朕很蠢嗎?”
……
正如鐘意所說,新生的孩子一日一個模樣,變化的快極了,守在眼前的時候,總覺得還不大,但是隻一眨眼,卻猛地發現,她在不知不覺中長大了。
景宣生的更像父王,丹鳳眼,高鼻梁,五官精緻,着實是個小美人兒,小的時候還好些,怕冷怕熱,不敢帶出去,略微大些了,卻沒有那麼多忌諱,李政整日裡抱着不撒手。
她那個脾性,同前世如出一轍,說的好聽點是聰明,說的不好聽了就是鬼精,還愛取笑人,偏偏李政寵她,皇帝也縱容着,沒人敢說二話。
鐘意有時候就覺得無奈,悄悄同景宣講:“不能取笑别人,看見有人摔倒了,要将人扶起來,看看有沒有受傷,不能指着别人笑。”
景宣眨巴着那雙丹鳳眼,道:“可是我太小,扶不動呀。”
鐘意被噎了一下,道:“那就叫宮人内侍扶,總之,不能笑話人。難道你就沒有摔倒的時候嗎?”
景宣軟糯道:“沒有。”
“胡說。”鐘意道:“你學走路的時候,也摔過好多次。”
景宣想了想,道:“但我都不記得了呀。”
“……”鐘意又一次道:“總之,不能笑話人。”
景宣含糊的應了一聲,又用小手摸了摸她的肚子,一臉天真無邪:“娘親,小弟弟今天乖不乖?有沒有動過?”
鐘意微微一笑,道:“雖然在動,但是很乖。”
景宣小大人似的道:“我喜歡小弟弟,等他出生了,我就帶他玩。”
鐘意溫柔道:“好,景宣也乖。”
“景宣最喜歡娘親了,”小姑娘湊過去,用小嘴親了親母親的臉頰,軟糯糯道:“娘親,我餓了,能不能去吃塊點心?”
“好孩子,”鐘意摸了摸她的頭發,道:“去吧。”
景宣甜甜的笑:“娘親再見。”
鐘意含笑送她出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想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不是在說不能取笑人嗎,怎麼換了話頭?”
……
晚上李政回去的時候,她同他說起這事,抱怨道:“父皇就夠嬌慣她了,你也跟着起哄,景宣聰慧是好事,但太過早慧,也不太好。”
“阿意啊,你就是心腸太好了,想的也太多了,”李政搖頭失笑,又伸手撫了撫她肚腹:“孩子今天好不好?”
“好着呢。”鐘意答了一句,忽然察覺到一點不對,打他一下,氣道:“景宣就是跟你學的!”
“哪有?”李政一臉無辜,道:“這可不關我事。”
鐘意瞪他一眼,懶得說話了,景宣卻從外邊跑過來,抱住父親的腿,撒嬌道:“父王,我們來捉迷藏吧。”
李政很寵愛的摸了摸她的頭,道:“好。”
景宣便道:“我先藏。”
李政應了一聲,又别過頭去,老老實實的開始數數。
十個數後,他轉身去找了。
鐘意見這父女倆玩得好,既覺得欣慰,又有些無奈,輕歎口氣,信手捉了把蜜餞吃。
不知過了多久,李政蹑手蹑腳的進了内殿,示意她不要做聲,目光轉了轉,貓到書案下邊躲起來了。
捉迷藏不是哄孩子高興的嗎?
他倒好,還真是一闆一眼的玩兒。
鐘意氣笑了,等着看他們父女倆怎麼玩兒,卻沒說什麼。
不多時,景宣便找過來了,左右轉着看了,都沒找到,便悄悄問鐘意:“娘親,你看見父王了嗎?他藏到哪兒了?”
鐘意輕輕搖頭,道:“景宣,不可以作弊的,要自己找才行。”
“好吧。”景宣也不氣餒,邁着小步子轉了轉,眼見着就要到書案那兒去了。
李政透過底下縫隙,隐約瞥見女兒的小鞋子了,趕忙往裡躲了躲,哪知碰到了身側架子,上邊的花瓶落地,“砰”的一聲,四碎開來。
鐘意吓了一跳,忙過去探看,李政也怕吓着她和女兒,便從書案下出來。
景宣站在不遠處,小眉頭蹙着,一臉父王好不懂事的無奈,道:“父王,這樣很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