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孫策又破嚴白虎,威震于江東,曹操遣朝廷使拜其為騎都尉,襲父爵烏程侯,領會稽太守,欲使他與吳郡太守陳瑀合力攻伐壽春稱帝的袁術。
受朝廷命後,孫策卻與陳瑀先起戰事,陳瑀大敗,單騎北上去投奔袁紹,孫策又獨得吳郡。
鄧季帶來的影響,曆史産生一個偶爾的偏差,便要改變無數人的命運去。
揚州江東諸郡已漸為孫氏所有,隻是這一年,孫策并未截獲到許貢密通曹操的書信,許貢便沒被殺。
許貢不死,孫策亦不會死于許氏三位門客之手。當然,性格是不會變的,郭嘉所語:“策輕而無備,雖有百萬之衆,無異于獨行中原也。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敵耳。以吾觀之,必死于匹夫之手!”
孫策或還将如郭嘉所言死在刺客之手,隻是何時才死已未可知。
許貢以書信暗通曹操,言孫策骁勇與項籍相似,久留江東勢成難制,不如遣使招回朝廷去閑養。
曹操果然依言又遣使招孫策北上。隻是亂世諸侯,有兵權有地盤才是道理,以漢室虛言相招,孫策果然便往,豈不成忠臣朱隽一流人物去?
天下已如此模樣,丈夫各懷異志,孫策托辭不肯去,曹操離得遠,自身都尚未得大勢,亦無它法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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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季得涼州天水、隴西二郡後,兵勢強盛,使豪強忌憚,南面的武都郡本小,傳檄而定。
連得三郡,需先耗費精力來穩固統治消化成果,軍事需暫停下,鄧季令各地再推薦幹才文吏為用,委任三郡内各縣。又留威烈軍駐天水,自與虎牙軍先歸長安去。
其餘各郡鄧季得的晚,如今尚不足用。隻根基之地河南郡可号稱人才鼎盛,然就培養長大的少年們來說,十之五六最後都往軍中去做卒兵,一二成做文吏,剩下的則文不成武不就。隻能為匠民或者農夫。
自己培養起來的河南一二成文吏中,都年青欠缺經驗,尚需不斷在政務中磨砺,才可在政事上獨擋一面,才幹能力現在就足委以縣令以上者,少之又少。三輔之地又才剛新委任過一批官吏。此時就顯示出擴張太快的後遺症來,除非不分良莠任意委派縣令下去,否則新得之三郡,将大缺治理人才。
莫說郡守、縣令,就是各縣普通文吏,此時也開始不足用。
歸長安後,張既已被正式任命為右扶風。得重用委一郡之地,他又于鄧季處請發檄文,征辟各地名士賢才來投,亦學曹操家搞唯才是舉。
聽張既所言,鄧季猶豫道:“我所行之策,已盡罪于世家大族,名士否之,便傳檄文。何人肯來投?”
張既卻谏道:“明公之策開罪者雖衆,然世間亦當不乏有慧眼高士識之!今天下名士,多有待價而沽之意,不出榜招賢,其等不知明公求才之心,或有矜持輩,便生仰慕。亦無顔自來奔;傳求賢榜出,便毫無所得,耗費不過紙墨一二,餘有何損?”
鄧季恍然大悟。旁邊田豐已開口贊道:“德容精達明通,無懼艱辛,此吾不如也!他人毀謗非語,慕安當以笑視之,求賢才方為實!”
之前不行此事,不過顧及又要遭罵名,得兩人勸後,鄧季便使書吏撰寫榜文,四處張貼。除境内外,最重的就是如今士人雲集的荊襄之地,亦令艾蘭暗行。
賊厮輩求才,自然又引天下罵聲一片。
鄧季一概不理,隻依然故我。
十數日後,先有左馮翊山中伐樵換糧、未入四等民戶籍之兩人求官,算是打破第一次。
這兩人名為李義、嚴幹,皆為寒士,本非出自大族。嚴幹字公仲,之前靠與人擊劍賭賽勝負;李義字孝懿,靠替人辦喪事維持生計。二人為友,李傕、郭汜亂起時,一起逃入山中,靠菜食野菜、采樵換糧為生,鄧季入主三輔,亦未定行止,直到見求賢榜文出,方來求仕。
田豐、賈诩考校過,兩人果然盡能勝任縣令,隻尚不熟治下所行之策,便暫留于長安觀政,待來春再委往涼州去。
過得月餘,荊襄之地亦陸續有混得不如意的寒士來投,在田豐等眼中,十餘人可做合格縣令,最出色的一位是颍川人,名石韬,字廣元。
颍川多遭亂事,除已出仕各諸侯者,士人多避往荊州,導緻荊州成為天下之新人才庫。荊州飽學之士,今首推龐德公、司馬徽、宋忠三人,其餘才幹,或為三人弟子,或多有交往,可惜劉表雖近水樓台,卻一概不得用。
田豐等贊石韬通達,鄧季便招來問話:“荊州劉景升本天下名士,如何盡不得士為用耶?”
石韬答道:“劉景升虛有其表,知惡不能去,知善不能親,故無人願随!”
鄧季先默然,終究還是忍不住自家好奇心,又問道:“荊州士人如何觀我?君可直言,勿為相隐!”
石韬盯他看一會,方答道:“多惡之!”
劉表天下名士都不受待見,自家自然更好不到何地去,鄧季自然知曉士人們甚厭煩自己,又端正坐姿,正色道:“願聞其詳!”
石韬雖心中惴惴,卻不善假言,隻得如實道:“荊州士人多傳,将軍好武戈輕文事,此一惡也;行暴法侵良人家産、田地、人口,此二惡也;聚強軍耀武揚威,不思盡忠漢室,此三惡也。有此三惡在,故多不喜!”
其實尚有些對鄧季人格的評判,比如不明事、性輕率等,石韬恐引他發怒,便不好直說了。
以上三惡對鄧季倒算不得什麼,聽之全在意料中,沒有什麼喜怒感,隻問石韬:“然何得足下不棄?”
石韬道:“鄙友徐元直言,将軍以暴秦之法行仁心于萬民,實世間奇人也!且雖盡傳惡名,未真有殘害士民事于前;謂厭文不知禮,待田元皓卻如項籍侍範增;其餘良醫雲集、賜田輕賦免役、立塢堡防賊害,俱解民之苦。活人無數,此名不副實,行前古未有者也!”
受《演義》影響,若論荊州士人中鄧季最想得的,自然是諸葛亮、龐統、徐庶三位,不會不知道元直就是徐庶的字,聽石韬此語。頓時大喜過望,問道:“某聞元直先生名久矣,今其何在?”
石韬驚訝不已,張口道:“此本我欲問之語!徐元直非在将軍治下乎?”
見鄧季茫然不似作假,石韬再道:“徐元直年前便已奉母遷往司州,近日方托商賈傳書信于我。盡贊将軍盛德,喚某亦來投,将軍如何不知?”
徐庶荊州名士,田豐亦曾有聞的,聽此語亦驚道:“我等俱不知元直到也!”
既然人已到自家治下,又能邀友人來出仕,鄧季便不再焦慮。定下心仔細詢問:“與君書信中,未言其任何事乎?”
石韬搖頭稱并未有語,鄧季便請他先去安置,再使佐吏偏察治下名冊人口。
耗時數日,方得一人名徐福,口稱避疫,年前奉母自武關入,自求為夫子。今已落戶籍在弘農郡華陰縣某民屯中。尚未婚配,因已奉養有老母,官府并未再強求。
鄧季方記起這位大才年輕時任俠,曾因殺人事外逃,棄武從文,《演義》中假名單福的。
隻因史書記載“庶先名福,本單家子”。單福為羅貫中誤解,單家子意為家中單獨,民間寒士,非出自大族的意思。便如左馮翊之李義、嚴幹二人,記載為“東縣舊無衣冠,二人皆單家子”一樣。
徐福才是徐元直的本名,徐庶為逃亡後所改。
以鄧季的水平,一時弄不清楚這其中緣故,隻是聽文吏所報,徐福入關時間、姓氏、所領老母都與徐庶吻合,便請石韬陪同,駕車親往華陰去求見。
治下日漸寬廣,鄧季在民間巡視已遠不如之前多,徐庶落戶的這個民屯,尚是第一次來。
對民衆來說,距離産生神秘感,嘴裡經常念叨的大人物,今日竟然親自來到自家民屯,待到門前,亭長先往通告後,頓引得屯長以下居民竟轟動,争相出來圍觀。
本世名士皆重禮儀,鄧季與石韬下牛車,先整備好衣冠,才對迎出的屯長溫聲道:“尚請屯長告語夫子,鄧慕安求見!”
本屯夫子是何等人物,竟引得鄧使君親求見?屯長驚得張口結舌,先急思平日有無得罪夫子之處,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鄧季還在等着,急語道:“夫子每日早課畢後,皆往渭水垂釣,堡内隻其母在家!”
鄧季回顧石韬道:“既如此,我等先谒拜徐母,如何?”
石韬自然稱是,鄧季令黑鐵衛守在外,隻典韋随身,與屯長行進西堡中去。
此屯塢堡建起當不超過半年,牆壁木檐都還甚新,鄧季打量幾眼,與别屯并無差異,建得甚結實。
屯長已手腳并用,先爬上四樓去通報徐母,待鄧季等攀樓與老婦人見面,石韬先施禮道:“徐阿母安好!阿母氣色如故,韬等幸甚!”
頓時落實這位名徐福的夫子就是大才徐庶,鄧季心中大定,亦上前行禮拜見,口稱晚輩。
屯長欲往河邊去尋徐庶,鄧季止住,先陪徐母耐心說過一陣話,奉上兩匹細絹為禮,告罪後,方領石韬、典韋下樓,親往渭水去尋人。
渭水南岸,一名雄偉的中年文士正身披蓑衣,持杆垂釣,旁邊地上擺着壺老酒,悠然自樂。
學堂中數名童子先尋來,告知鄧使君求見事。
聽喧鬧聲已漸往河邊來,文士起身,将釣竿、酒壺盡擲入河中,喟然笑道:“休閑時日,自此不複得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