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不起眼的馬車裡,坐着的就是夏元鼎和大伯以及周老先生,他們真是要趕去遠在城外幽靜處的書院,書院坐落在山腳,風景清幽,最是做學問的好地方。
馬車内,幾人說說笑笑,夏元鼎有些分神,他并不是是留戀馬車外的風景,而是坐的馬車有些颠簸,這也不是他頭一次有這樣的感受了。
即使不是對這方面很精通,夏元鼎看幾眼也就了然,現在的馬車哪有什麼減震,靠車廂内的軟墊真的不太頂用,遇到路況不好的時候,該颠簸還是颠簸,他在車内真是身不由己,何況他年小身輕,重心隻好上下往複了!
依着周老先生的建議,在周府的時候,夏元鼎便提前寫了許多他自己曾經做過的詩篇,加上自己早就寫好的文章,打算去了書院後邊直接交給那裡的先生看看,博個好感。
像這種學院收徒,方式自然有多種,别人引薦可以、考核也行、捐資更是常見。
夏元鼎既有人引薦,又拿了自己的文章作為參考,那就能保證萬無一失了,所以這一趟自然是信心滿滿的,早在周府,周老先生就保證絕無問題,他自不怕打臉。
原因是,像夏元鼎這麼大的别的孩子都在地裡玩泥呢,夏元鼎卻是已經在童子試中三關過了兩關,别說是他們那落後地方,就是在州城,這樣的神通也是不多見的。
“老爺,到山腳了!”
趕車的仆人,把馬車緩緩地停下來,呼了聲老爺到地方了。
“我們下車吧!”
在周老先生的吩咐下,夏元鼎一馬當先,首先下了車,而仆人和馬車等候在山腳。
竹林、松柏、溪流、山花……
看着這一切,夏元鼎知道這是一個讀書治學的好地方,鳥語花香,還有那陣陣的讀書聲,看不到學院的牌子,倒有些隐者的意味。
捋一捋被風吹亂的胡須,周老先生笑意滿面,顯然他對這種地方也是十分喜愛,城裡喧嚣,哪有這裡清淨,少了許多世俗味道。
“如何?此處精緻在州城難找,老朽到此也願意在此多停留片刻!”
大伯點頭應道:“形勝之地,真是治學的好地方,元鼎在此,定能修得好學問!”
然而風景再美,還是不能長久停留,他們可沒忘了正事。
走了不久,快要看到學院的全貌的時候,已經有人下來詢問。
“老先生,諸位有禮了,學生錢鈞,在此處跟随先生學習,平時也做些接待事宜,有需要我可以效勞!”
夏元鼎看着這個書生着裝的年輕人,看樣子接待的事情不是做了一兩回了,駕輕就熟的樣子。
他不清楚的是,像錢鈞這樣的年輕的學子,能蒙學院收為弟子着實不易,對待寒門弟子,學院對他們的束脩大部分減免甚至不收,所以他們在學院裡常做些事情作為對學院的報答。
周甯說道:“我來找教授你們五經的程先生,他現在可有空閑!”
錢鈞聽了後回道:“老先生随我來吧,程先生有空,我帶你們去先生的處所!”
周甯擺擺手道:“不用你帶路了,我與他有舊,你去忙你的嗎?”
“那先生慢走!”說完,錢鈞不再跟随。
周甯要帶他們去見的程先生,名叫程謹,字随流,乃是他的好友。
“随流,随流……”
漸近一座獨立院落的時候,周甯便開始呼喚起來,從呼喚聲伴着喜悅來看,他也是許久不見程謹的樣子。
待到院落門口的時候,裡面已經有人迎了出來,也是位老先生,隻是人長得比較清瘦,想必就是周老先生帶他們要見的程謹了。
“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快随我一道進去吧!”
本來,程謹是在屋内讀書的,可是老遠就聽到有人呼喚他的字,在辨其聲,不是别人,就是在城中的老友了!
下午的時候他可是不常來的,按照他們以前見面的狀況,一般都是上午相見,因為下午相見的話,時間就比較緊了,而這次之前也沒有提前約好,屬于突然間的碰面了。
“哈哈,這次可是有事前來,還得麻煩你啊!”周甯與程謹并行就進了屋子,一邊走一邊說。
“哦,那可得說說,到底所謂何事,麻煩我的恐怕不是好事吧!”程謹招呼人坐下就問道。
“非也,這次可是好事?”
周甯故意打啞謎,連所帶的兩人也忘了介紹,還好程謹沒忘了問。
他指着夏守仁、夏元鼎伯侄二人問道:“你帶來的這二位還不為我介紹,這可不是程某故意怠慢啊!”
“哎!”周甯一拍手,顯然恍然大悟,一高興,忘了為人介紹了,“随流提醒的是,你看,若不是你說,我一高興差點忘了,待我給你介紹,這位是守仁,旁邊的是他的侄兒元鼎,守仁是我的老友的長子,都是夏家的讀書人!”
程謹反複打量夏元鼎和夏守仁,他已經猜得七七八八,心裡已經知道老友所來何事,恐怕是跟這二位有關了。
“既然帶人來了,就不要賣關子了,到底所為何事,還不一五一十的詳細說來!”
“随流,你啊,真是,什麼都猜得那麼透徹,在你面前真是少了許多樂趣!”周老先生有些無奈,相交許多年,老友的性格是一點都沒變,讀書人的臭脾氣是不少,隻好直入主題,沖夏元鼎說道:“元鼎,把你的詩文給這位程爺爺看看,看他有沒有福緣收你!”
一聽這話,夏元鼎剛走出來,還沒拜見,程謹有些急了,說道:“文遠兄,我你是知道的!”
“知道什麼,不收徒了,這次我可不逼着你,隻是讓你看看他的詩文,作為長輩提點一下總可以吧,你就是肯收他,我還不放心你教不好呢!”
被周甯一陣搶白,程謹的倔脾氣立馬上來了,說道:“稿子拿上來,我治學幾十年,還教不好一個小童,我們這裡可不是蒙學的地方!”
對教一個小孩子,程謹有些不在意,也有些不屑,說是個秀才,他都得考慮考慮要不要收呢,有些輕視是在所難免的。
夏元鼎拜了禮後,把稿子遞上去,又回到原位置靜靜地站好。
“文遠兄,這一筆字,不是别人代寫的吧,這筆力不像是童子所為!”
攤開文稿,程謹首先被那工整有力的文字所驚歎,懷疑可能文字是别人代錄上去的。
“随流,一筆一字,都是我看着元鼎親自所寫,這點無需疑問!”
聽了這個解釋,程謹不在多說什麼,底下頭來細細看來,情不自禁的念了起來。
“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雲影共徘徊。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讀完之後,程謹沉默了片刻,說了聲“好”,急着說道:“文遠兄,元鼎這孩子就跟着我學習,不出兩年,就能過了童子試,若能苦學,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聽到此處,周甯不禁大笑,搖頭說道:“随流,不瞞你說,元鼎是已經童子試過了縣試和府試的了,相比你那個兩年有些長啊,你不把稿子看完再決定嗎?”
“我這一身的學問,正想找個聰慧的傳下去呢,元鼎這孩子看着就聰慧,從此就跟在我處學習吧!”
“随流,我看你還是心急了點,這還得元鼎同意了才行,元鼎,你可同意?”周甯問道。
“爺爺來的時候說,讓我一切都聽周爺爺的,周爺爺為我做決定吧!”
聽了夏元鼎的回答,周甯點了點頭,思索道:“這位程先生,在這裡治學最是嚴謹,選他是沒有錯的,他的親傳弟子,不過當學生,掙個功名是不難的!”
聽罷,夏元鼎心裡也就放心了,說道:“學生願意拜程老先生為師,承蒙不棄!”
說着就要跪下去磕頭,先把名分定了,免得之後生了波折。
“元鼎快起來,現在可太早了,想拜師得正式些,這樣可不行!”
聽人這麼一說,夏元鼎明顯是不懂,肯定是被某些武俠小說中的拜師情節給害了,拜文師磕個頭顯得太草率了。
之前,夏元鼎還以為能有些困難的呢,可是這一切太過順利還是有些讓人不能接受,說他賤也罷,反正他心裡總以為是要寫幾首,回答幾個刁難的問題才行,誰知道這些都沒有,這該如何解答呢!
聽兩位老先生的交談,已經開始安排夏元鼎住處了,還要安排他在學院裡學習,夏元鼎對自己在學院中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定位有些迷糊,他現在被程謹收為入室弟子,看樣子還得去聽别的先生的課。
住處很好安排,就住在了程謹的這處院子,還好空房還有許多間,倒是不缺住處,以後吃飯就跟着這位新拜的先生吃了!
至于他大伯,恐怕之後隻能說拜拜了,這裡沒他的容身之地,學院規定所限,沒有辦法的事。
當然這一切都是在嘴上,最終他們還是要一起去拜見山長的,隻有他同意了,夏元鼎才算是這個書院的正式一員。
别人沒有注意的,夏守仁對這一切露出羨慕的目光,想想也是,他的兒子,元志,也隻是跟着縣裡的先生讀書,雖然也不錯,但是什麼都是要比的,與州城的先生自然是沒法比的。
但是可惜的是,這種機會,是要靠自己争取的,隻能說他和他兒子沒有這個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