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麗咬了咬下唇,“倔強”地企圖往上爬,結果長裙實在是礙事,她擡着的腿還沒碰到邊呢,高高的鞋跟在略有些濕滑的甲闆上一個側溜,“嬌貴”的小白花就“哎喲”一聲摔了下來。
那幾個陪着的讨好者趕緊忙不疊上去扶她,結果剛離開地面,艾米麗又驚叫一聲坐倒在地上。
“我的腳扭了……”
這樣一來,剛才害得艾米麗摔一跤以至于扭到腳的依蘭達簡直成了罪不可恕之人,那幾個小白花的追随者的視線都恨不得把她生吞了。
依蘭達:……這關她什麼事?
不過好歹他們也還算是出身不錯,沒做出那種愚蠢又仗勢欺人的舉動,更沒說去為艾米麗讨回什麼公道。
畢竟大家都看在眼裡,是艾米麗自己要往上爬,但是這并不代表他們不會對依蘭達的不識時務表示不快,畢竟在他們看來,依蘭達下來簡直是再容易不過的事,為什麼一定要撐着不肯下來還要害得艾米麗為了表示對她的尊重特意往上去爬想跟她面對面說話以至于摔了腳?
簡直矯情!
他們完全不管艾米麗這個要求本身就相當無理取鬧,因為人的心本來就是偏的……話說回來了,依蘭達憑什麼一定要遷就着艾米麗說話?
就因為她嬌弱?開什麼玩笑!
依蘭達懶得搭理這群人,現在被圍成了一個粽子也讓她沒什麼心思釣魚了,随手收起魚竿,拎起放在一旁的水桶,居高臨下朝着下面那一衆還猶自在憤憤不平的人淡淡開了口。
“勞駕,讓一讓。”
沒想到依蘭達竟然如此不友好,那幾個讨好艾米麗的水手統統臉色有些不太好看,自然不能那麼輕易地就讓她離開。
“艾米麗還找你有事,先别急着走。”
這是當中一個比較胖的當先站了出來,依蘭達打量了他一眼,認出來是個一般的水手……不過話說回來了,這段時間她也留意了一下。
這位艾米麗小白花小姐似乎也并沒有釣上什麼高端的貨色。看樣子雖然勒戈夫一直沒表态,但是他身邊那些親信還是在保持觀望态度,并不打算在這種時候去當那根出頭椽子。畢竟勒戈夫的态度就能說明很多東西……包括他們一直蠢蠢欲動的列支敦國局勢。
想要從這裡面分一杯羹的可不僅僅隻是西涅斯公爵等人,多得是教廷那些滿口流涎的惡狼。
連教廷供奉的至高無上的神都說過除我之外,不可有别的神,可想而知想要将信仰統一會需要滅殺多少旁的信仰,而滅除信仰從來伴随的都是鮮皿、獻祭以及……無盡的财富。
這些餓狼們又如何會放過?
反正肯定會有蠢貨上去當試刀石,他們隻要旁觀就是了。
“你打算讓艾米麗再爬上來摔一跤跟我說話不成?”依蘭達冷笑一聲,看到那個死胖子尴尬得滿臉通紅,往後極為不甘心地退開了幾步。
女海盜輕輕松松跳下來,從死胖子身邊剛準備走的時候被他攔住了,“伯納德小姐,艾米麗要和你說話。”
“她自己沒長嘴?”依蘭達嗤笑道,“還是這位先生,你已經忘記了身為騎士的基本禮儀,打算對一位小姐無禮了?”
那胖水手被噎得直翻白眼,“身為一位淑女怎麼能如此咄咄逼人,阿爾貝托大人就是如此教導你的教養的嗎!”
依蘭達翻了個老大的白眼給他,“我有親生父母,什麼時候勞駕到艾爾神官來親自進行教導了?如此妄圖揣測,甚至還對高級神官大放厥詞,這就是你身為騎士的禮儀之所在?”
“伯納德小姐,”另一位瘦一點的一臉假笑地走過來,“我們的确是陪伴艾米麗小姐來找您說話的,您實在不必如此防備。”
那瘦水手說到這裡頓了一下,話裡頗有了些别的意味,
“畢竟她對您根本做不了什麼,不是嗎?”
但是他們都認為她會對艾米麗做些什麼,這就是可笑的悖論之所在。
“依蘭達,”“堅強”的小白花一瘸一拐走過來,簡直将惹人憐惜四個字發揮到了極緻,“我是真心想和你談談的。”
依蘭達看着她,歎了口氣,“可是我不想和你談。”
“你打算怎麼樣?”女海盜環視了一下四周,“打算帶這麼多人來堵着我讓我來跟你談?”
“你……”艾米麗的眼圈又紅了,“我是真心想要和你做朋友。”
“可是我并不覺得我們有什麼共同話題,”依蘭達笑眯眯沖她擺了擺手,“你身邊已經有了這麼多的‘朋友’,還請麻煩以後最好不要來煩我。”
“或許你的友情很珍貴,但是還是麻煩你給别的更願意得到它的人吧,比如你身邊這幾位。”
看着艾米麗準備掉眼淚,依蘭達邊哼着愉快的小調邊撞開了幾個企圖攔路的水手,光明正大的走了。
“簡直是太欺負人了!”艾米麗終于哭了出來,“她……她為什麼甚至都不願意聽我把話說完,我是真的想和她做朋友。難道我就這麼讓她讨厭麼?”
男人們自然又是多方安慰不提,這實在是怎麼看依蘭達都不太想和艾米麗打交道的樣子,即便艾米麗臉蛋的确挺值得憐惜……但是這麼上杆子倒貼的行為在貴族們看來可是有些上不得台面。
但是女人之間的事情嘛,男人們有所偏頗不也是理所當然?
依蘭達一直到回了自己的房間之後,臉終于垮了下來。
這段時間這種感覺已經越來越嚴重了,魚竿和水桶已經在路過儲物間時随手扔了進去,依蘭達關上門,靠在門背上緩緩地坐了下來,把臉深深地埋在了膝蓋中。
她不明白為什麼一夜之間事情變成了這樣。
即便外表看起來她對此根本不在乎,甚至還能對艾米麗大開嘲諷模式,可是心裡依舊不是不難過的。
之前明明都好好的,她甚至以為自己得到了一定的尊重,可是為什麼這一切依然是建立在勒戈夫看重的條件下?
女海盜所不能理解的其實并不是勒戈夫沒有對她繼續表示關照,因為在她看來,勒戈夫并沒有任何義務一定要在除了把她平安帶到納瓦拉這個地方之外還要進行别的照顧。
她所郁悶的一直都在于,她以為自己能通過努力做到一些事情,可是這似乎從一開始就出師不利……這讓她不得不深深地開始懷疑起自己一開始的宏圖壯志是否真的能實現。
會不會像她的夢魇号一樣,帶着滿滿的夢想啟航,最後卻因為那樣的原因而黯然收場?
依蘭達自暴自棄般癱在了地毯上,來回在柔軟的長毛裡滾了幾滾,雖然勒戈夫現在沒有像之前那樣維護她,但是至少基本的環境還是保持的很好,并不曾因為這種事情而虧待她。
勒戈夫現在的舉動其實很奇怪,既不像之前那樣表示重視,可也不曾全然不管,這樣讓下屬們固然無法猜到心意之餘,同樣也讓依蘭達很難自處。
到了現在她才終于承認,論到心機謀略,她離艾爾和勒戈夫這一層面的對手還差得天遠地遠。
科金博。
畢竟科金博地區實在是疫病叢生,西涅斯公爵即便在這裡停留時間也不會太長,更何況他笃定就算艾爾現在在這裡對他也造不成什麼影響。
在告知了艾爾他的打算之後此人就施施然離開了,就算知道他是黑色雄獅又怎麼樣,難道艾爾阿爾貝托就憑着他那積弱的家族還能把手伸到列支敦國來?
就他得到的消息……恐怕阿爾貝托們在奧斯公國現在都已經自顧不暇了才是。
等到西涅斯公爵離開後的第三天,另一個人風塵仆仆地趕了過來。
溫森神官。
冷面的美人神官風塵仆仆地從塔蘭朵思晝夜趕路,可是依舊還是有些遲了,西涅斯公爵已經揚長而去。
溫森神官擡手摸了摸臉,被觸手的塵土感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可是他沒時間進去清洗,在打聽到艾爾的去向之後,心中的不快又上升了幾分。
都什麼時候了,艾爾竟然還在外面施舍食物!
向來愛潔的溫森神官遲疑了好一會,竟然連澡都沒洗,按照聽說的艾爾所在的地方就找了過去。
艾爾當看到溫森的時候還很詫異,自己這位好友向來都是形容整潔,什麼時候這般狼狽過?
不過這也隻是相對的,在科金博這種貧困地區,兩個美人兒站在一起簡直有些像在發光的感覺。
“這裡先交給别人,你跟我先回去。”溫森的神色難掩疲憊,可他向來在外面注意形象慣了,是半天不肯露出頹勢的。
哪怕他趕了那麼久的路已經連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也一樣。
艾爾有些驚訝,可很快就從見到好友的喜悅中反應過來,将發放食物之事轉交給旁人,自己和溫森一起朝着住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