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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女頻 浪漫青春 獨步天下

第二十五章 心痛

獨步天下 潇騰 9183 2023-04-12 01:33

  還是……不來的好!

  可,為什麼……我的心,竟會感覺如此之痛?!

  回到葉赫後,布揚古要比想像中待我親熱,我揣測或許是他看我還不至于老得掐不動,指不定還能派上些用場,所以才分外的讨好我。

  我欣然接受一切,轉身卻将布揚古和那林布祿送我的首飾錦緞全都賞了屋裡的奴才,直把她們樂得跟什麼似的。我倒也并非是刻意要去收買人心,然而我這個老格格想長期在家好生待着不受氣,上下還是得多加打點才行。

  自我回轉,葉赫為表感謝之意,同時能更好的緩解與建州的關系,于是将孟古姐姐的妹妹擇日送至赫圖阿拉。

  是年中,努爾哈赤娶了這位年紀比我足足小一半的堂姑葉赫那拉氏為福晉;後又娶了一位西林覺羅氏,納為小福晉。

  冬十一月,據聞努爾哈赤命額亦都率師招渥集部那木都魯諸路路長來歸。還擊雅攬路,為其不附,又劫屬人,是以取之。

  辛亥,明萬曆三十九年。

  轉眼在葉赫已經待足一年。超級乏味的一年,每日渾渾噩噩,除了吃喝拉撒睡,感覺無所事事的像是在等死。布揚古雖然不怎麼為難于我,但是看似松懈的管治下卻是盯得極嚴,生怕我跑了或者一個想不開尋了短見。

  七月,建州派出七阿哥阿巴泰及費英東、安費揚古攻取渥集部烏爾古宸、木倫二路——沒想到七阿哥已經披甲上了戰場,皇太極他……是否仍不受重用的留置家中呢?

  八月,一則驚人的消息傳到葉赫——建州貝勒舒爾哈齊亡故。在幽禁了兩年半後,于十九日猝死于暗無天地的牢獄之中,終年四十八歲。

  冬十月,建州大将額亦都、何和禮、扈爾漢率師征渥集部虎爾哈,俘虜二千人,并招撫旁近各路,得五百戶。

  建州勢力節節擴張,布揚古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然而偏生在此緊要關頭,那林布祿卻因心力交瘁而病倒。

  壬子,明萬曆四十年,正月。

  新年方過,便有消息傳來,建州與蒙古科爾沁部族聯姻,努爾哈赤娶科爾沁親王明安之女博爾濟吉特氏——滿蒙聯姻,努爾哈赤終于跨出了嘗試性的第一步。

  布揚古終于震驚發怒,我看着他在家宴上聽聞消息後遽然變色,硬生生的将手中的酒盅給捏碎了。然後,他鐵青着臉孔慢慢轉過頭,視線穿過人群,木然的停留在了我的臉上。

  我心怦地一跳,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好日子……恐怕終于要到頭了。

  這一年,我年滿三十。這個歲數,以現代眼光來看,根本沒啥大不了的,可是放在古代,卻已是祖母級别的老姑娘。

  而現在,我這個曾經的“女真第一美女”,如今的“葉赫老女”,卻不得不再次放下自尊,被自己的兄長遣送至一個我早知會去,卻延遲了兩年的地方——烏拉城。

  馬兒懶洋洋的踢踏着細碎的腳步,以踩螞蟻的龜速前進,間或的它還不時發發拗脾氣,進一退二。

  我優哉優哉任由它原地打轉,反正我不急,急的是前面兩位大爺。

  穿紫色漳絨福壽三多紋袷坎肩,下巴有些尖瘦,膚色略白,面容秀氣的那位是我的小哥,布揚古的弟弟布爾杭古;另一位着绛色缂金水仙紋袷馬褂,容長臉,膚色偏黑,寬額窄鼻的男子是布占泰的弟弟喀爾瑪。

  他們兩個,一個是奉命來送我的,一個是奉命來接我,同樣是兩個部族首領的弟弟,身份相似,偏生長相卻差了十萬八千裡,就連性子也是南轅北轍,大相徑庭。

  “東哥你能不能快一點?錯過了時辰,讓貝勒爺等久了,豈不是……”

  “不妨不妨!”喀爾瑪在布爾杭古的抱怨聲中再次充當了和事佬,“兄長在出門前便關照了,諸事且随布喜娅瑪拉格格心意便好……”

  我一揚下巴,給了布爾杭古一個“你多管閑事”的眼色,在看見他吃鼈的糗樣後,又忍不住笑趴在馬背上——反正事情都到了這份上了,再壞也不過是個死字,我既已抱定了這份決斷之心,反而不再把任何東西放在心上。

  “布喜娅瑪拉格格,前頭便是烏拉河了,能否請格格棄馬乘船渡河呢?”

  這個喀爾瑪,别看人長得不怎麼樣,可脾氣還真是沒話說。一路上我百般刁難,甚至執意不肯乘坐馬車而要求單獨騎馬,他都沒說一個“不”字。

  “東哥!下來!”布爾杭古已然下馬走到我跟前,口氣惡劣的用手抓住我坐騎的辔頭。

  我撇了撇嘴,不情不願的從馬背上跳下。

  眼前是一條滾滾大江,此刻岸邊正泊了一艘烏木大船,喀爾瑪指揮着奴才将我的随嫁用品一一搬上船。布爾杭古抓着我的手腕,将我往船那邊拽,我不滿的甩手。

  他瞪了我一眼,壓低聲音:“你以為自己還是黃花大閨女呢?如此惺惺作态,也不知醜。”

  我嗤地聲蔑笑:“我倒是想在家惺惺作态給自己瞧來着,偏生你們愛把我丢來丢去給别人看出醜,我又有什麼法子?”

  “你……”他氣得揚起手來。

  我不買賬的瞋視,冷笑:“你敢!你可仔細掂量了這一巴掌的後果。”他果然還是懼了,悻悻的收回了手,将我死命往船上推。

  我也懶得再跟他計較,懶洋洋的踩着舢闆跳上船。不一會兒,喀爾瑪命令手下撐船渡河,我站在船頭舉目遠眺,隻見臨江之畔的平原上拔地而起一座巍然古城。

  喀爾瑪見我觀望,便饒有興緻的給我講解。原來烏拉城分中城和内城,内城正南開門,略呈梯形狀布局,周長近八百米,四角設角樓,偏北有一處嘹望台;中城呈不規則四邊形,周長三千五百多米,中城共開城門三處,即東門、南門和北門,同内城一樣,中城城牆四角也設有角樓。

  我随聽随點頭,其實并沒有多少真正往腦子裡去記,望着腳下的滾滾渾水有點心不在焉。

  布占泰……不知他見了我,會是如何想法?

  唉,腦子裡真是一團亂,雖說早已抱定既來之則安之的毅然信念,但我有時難免仍會油然生出一種彷徨孤獨的無措感。

  船身猛地一晃,打斷了我的思路,我回過神,發現原來船已靠岸。喀爾瑪仍舊指揮着奴才搬東西,不厭其煩。布爾杭古卻在一旁瞪着我示意我下船,我不屑與他啰唣,不等丫頭來扶,直接踩着舢闆麻利的從船頭飛快的溜下平地。

  “你……像什麼樣子,沒個規矩……”他追在我身後,壓低聲音抗議,我隻當他在狗吠。

  平坦的江岸平原上,蜿蜒飄來一串五彩的長龍,翻飛舞動的旌旗讓我心神一懔,沒等我想明白,喀爾瑪已然笑道:“兄長真是性急難耐了啊……”邊說邊意味深長的瞟了我一眼。

  我的心怦怦狂跳,勉強按捺住緊張的心緒,隻見那隊伍飛速靠近,布占泰一馬當先,飛馳而來。我下意識的退後一步,背後卻撞上了一堵硬邦邦的人牆。

  布爾杭古冷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去吧!”順勢在我腰間推了我一把。

  我一個趔趄,站步不穩的向前沖了兩沖,可是并沒有因此摔倒,因為布占泰已搶先一步将我攬在懷裡。

  “東哥!”他喊了一聲,然後扳正我的身子,眼神熱烈而驚喜的打量着我,“東哥!果然是你——你到底還是來了……”

  我很想下狠勁推開他,或者像當年初見時那般狠狠的踹他一腳,可惜身不由已。且不說布爾杭古就在身後虎視眈眈的盯着我,就是滿場的侍衛也絕不會讓我讨到半分好去。于是,我隻得勉強擠出一絲微笑,用那種所謂嬌柔的聲音說道:“是。東哥給貝勒爺請安!”

  布占泰一陣狂笑,當真意氣風發,得意非凡。

  随後我便被他直接抱上馬背,在衆人簇擁下浩浩蕩蕩的轉向烏拉城。

  婚禮緊鑼密鼓的在籌備,随着婚期的接近,我不免開始有些心浮氣燥起來。估算着日子,建州方面也早該收到消息才對,可是……為何遲遲按兵不動?

  夏始,當蟬聲鳴響在耳邊時,布爾杭古忽然收到葉赫遞來的書信——那林布祿病逝。布爾杭古原為送婚使者,這時接了噩耗,竟是匆匆忙忙的棄我而去,将我一個人丢在了烏拉城。好在布占泰倒也并不性急,每日至房中探望,頗為循規蹈矩,并無過分的逾禮之舉。大概他是想給我留個好印象,畢竟我已是他嘴邊的一塊肥肉,早晚都會被他吞下肚,也不争在這一時。

  于是,我索性以婚使不在為借口,提出暫延婚期。布占泰倒也是個爽快人,立馬答應等布爾杭古處理完族内喪事,再行婚禮。

  我總算得以稍微舒了口氣。

  六月,天氣轉熱,這一日布占泰未曾莅臨,直到傍晚也未見他來例行報到,我不由感到有些奇怪,但這個念頭一會兒也就丢開了。他不來也好,最好是永遠都不要來。

  草草用罷晚膳,我躲在葫蘆藤架底下納涼,連小丫頭嬷嬷一并遣開,不許她們跟着,免得看着心煩。竹藤躺椅上極為涼爽,吹了會兒晚風,涼涼的,身上已不見汗意,眼皮困倦的打着架。

  這時門外急匆匆的響起一陣腳步聲,我倏然睜眼,恰好瞅見門口走馬燈似的闖進一大幫人來。

  “就是她!”為首的一名貴婦伸出蓮花指憤慨一點,長長的指尖毫無分差的指中了我。

  我依稀覺得她有點面善,可惜沒工夫讓我想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就見貴婦身後如惡狼般撲出三四名體型彪悍的嬷嬷。我才驚呼一聲,嘴裡便被塞進了一顆圓滾滾的硬物,然後一長條布将我的嘴給封了起來,手腳被她們粗暴的強按在地上,反綁于身後,照樣是用繩索捆了個結結實實。

  “啪!”一記耳光清脆響亮的落在我右側臉頰上。

  事出突然,驚駭之餘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我強睜着酸澀的眼睛,奮力掙紮,然而在意識到一切不過是自己徒勞,白白的消耗體力後,我由最初的驚慌懼怕逐漸冷靜下來。

  目光一一掠過這些人。

  

  那位出手打我的貴婦人,年紀在二三十歲之間,眉宇間透着熟撚的味道,像是在哪裡見過……一瞥眼,我又瞧見在她身後另外還站了兩位同樣是主子打扮的女子,一個年紀約莫三十出頭,相貌與之前的那位極為相象,貌似是姐妹;另一個卻隻十七八歲,模樣秀氣斯文,臉上挂着緊張怯然的表情,正舉足無措的絞着手帕子……

  身子猛地一震,陡然明白過來!

  “唔!”我掙紮,眼睛死死的盯住那名躲在最後的女子。

  “姐姐……”許是被我盯得發怵,她臉色雪白,閉着眼往後退縮。

  貴婦人略略彎下腰,修長的眉毛微微挑起:“你可知道我們是誰?”

  我暗自歎了口氣,點了點頭。這三個人啊……興許我一時猜不出她們兩姐妹的身份,但是,她……四格格穆庫什,我如何能不記得?

  出嫁時不過十一歲,轉眼過了六年,她已脫去身上的稚氣,但是骨子裡滲透的文秀之氣卻是沒辦法全然改變的。

  既然認出了穆庫什,那麼她們兩位也就不難猜了——舒爾哈齊的女兒,額實泰和娥恩哲姐妹——動手打我的正是娥恩哲。

  “你倒也是聰明人,隻可惜長了這麼一張狐媚子的臉孔……”她叫嬷嬷們拖我起來,我扭着肩膀,很配合的跳着站直身子。雙手被反綁在背後,腕子上很痛,這繩結打得太緊,這副細皮嫩肉消受不起,怕不是已經磨破皮,勒進肉裡出皿了。

  額實泰臉上淡淡的,瞧不出喜怒來,卻任由着妹妹胡鬧,想必她心裡其實也是贊同的。倒是穆庫什,小臉慘白,渾身發顫,好似此刻正在受難吃苦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我冷冷一笑,都說女人善妒,但是妒火燒到這份上了,怕是最終難免會引火燒身,自身難逃。我很想勸慰她幾句,可惜嘴裡塞着東西,舌尖都沒處着落,更何談開口?

  于是隻得冷眼看着她們幾個擺弄,衆嬷嬷們将我高高擡起,無不留情的扔到一張長條案幾上朝天平躺。我因為身子底下硌着手,又疼又不舒服,才稍稍動了動,娥恩哲張口就是一句:“掌嘴!”

  啪啪兩聲,我臉頰火辣辣的燒了起來,感覺耳根子燙得像是腫了起來。嬷嬷們闆着臉,肅然退開,緊接着一陣丁零當啷的鈴響,我稍稍擡頭一瞄,頭皮猛地一陣發麻,

  三四個臉罩面具的薩滿圍住我不住的念念有詞,我整個腦袋像是要炸開般疼。薩滿……又是薩滿!我最反感和厭惡的就是這些個詐詐唬唬、神神道道的巫師!

  嘩啦——一盆不知道是何物的液體潑在我身上,我惡心的想吐,這股味又騷又臭。天哪,她們該不會拿屎尿來潑我吧?我就算是個借屍還魂的二十一世紀女鬼,也不必如此待我啊!

  心裡憋火,我憤怒的掙紮,如果眼神當真能夠變成利劍,殺死人的話,那麼這些個女薩滿已然被我秒殺。

  “噗——”女薩滿拿嘴湊近我的臉,噴了一口水霧,我閉了閉眼,液體滲進了眼睛,火辣辣的疼,眨了眨眼,眼淚便痛楚的流了下來。

  “姐姐……我怕!”穆庫什害怕的低叫,“别……别再折磨她了……她好可憐。姐姐……咱們饒過她吧……”

  “如何能饒?”娥恩哲冷笑,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是如此的猙獰恐怖,“非得逼她現出原形不可。”

  “不錯!”一直未曾開口的額實泰忽然說道,“妹妹不可被她裝可憐的外表給再騙了去。要知道為了她,已經死了多少爺們?遠的不說,就說咱們建州,當年可是你親眼所見的,你大哥二哥為了她手足相殘,險些争得頭破皿流……如今你大哥領命輔佐政務,想必阿牟其已是決心要将建州交到他手裡了。所以,單單為了你大哥今後的前途着想,也該趁早滅了此妖女才是。”

  她根本就是頂了個看似冠冕堂皇,實則可笑至極的爛理由在煽動蠱惑人心,也隻有像穆庫什那樣毫無心機的的小女生才會上她的當。

  看着穆庫什由原先的猶疑逐步轉變為堅定,臉上慢慢的露出壯士斷腕般的決然神情,我心裡一寒,幡然醒悟,今日她們三個隻怕不單單是想借着薩滿來驅除妖邪,她們怕是要将我這個妖女徹底驅除幹淨才肯安心罷手了。

  我并非怕死啊,隻是自知時機不對,就怕自己死不了,卻被她們摧殘得缺胳膊少腿,最後落得個半死不活的凄慘下場。

  “唔——”我拼命掙紮,雙腳用力一蹬,整個人側翻了個身,從案幾上跌了下來,直撞得兇口生疼。

  “妖女!”娥恩哲怒叱一聲,玉手揮處,那三名鐵塔似的嬷嬷又沖了上來,強行按住我的手腳。

  我當真是欲哭無淚,隻聽額實泰陰鸷的冷笑:“還是直截了當送她走罷,也免了她痛苦。”

  “也好。”娥恩哲沉聲,“去取柴火來!”

  我頓時吓出一身冷汗!

  難道……她們想放火燒了我?

  該死的!這個院子裡的奴才都死哪去了?不敢吱聲,好歹也出去個人通報一聲,找個救兵來啊。

  正在絕望的當口,忽聽門口喘籲籲的有人大叫:“不得了,福晉……大阿哥來了……”

  大阿哥!大阿哥……哪個大阿哥?我求生心切,哪管得什麼大阿哥小阿哥,隻需看到娥恩哲她們三個面色大變就知道這個誰誰誰的必定會是我的救星。

  趁着嬷嬷們失神的空隙,我翻身在地上順着門口打起滾來,不管了!逃得一點是一點……

  果然沒滾幾圈,便聽額實泰一聲尖叫:“抓住她!”

  我已然精疲力竭,濕答答的衣裳滾了一身的泥灰,好不狼狽。頭昏腦脹間隻覺得有隻手觸到了我的身上,我想也不想,躬身低頭直接拿腦袋撞了過去。

  隻聽“哎”地一聲低呼,有隻手撐住了我的腦袋,然後一個戲虐的聲音笑說:“這是玩的什麼把戲?”

  我狼狽的擡起頭來,然而被那古古怪怪的水霧噴過之後,眼睛疼得實在厲害,隻覺得眼前有個男人的影子在模糊的晃動。我使勁眨了眨眼,眼裡水汪汪的滑下一串淚珠,被淚水一沖,眼前陡然一亮。我這才真正看清眼前這人,竟是個面貌清俊的公子哥兒。

  他嘴角略彎,先還帶着三分戲虐,三分玩笑,然而在看到我流淚的霎那,臉色慢慢變了,笑容收起,神情凜然的側過頭去:“内帏之中豈容你等放肆?即使是奴才犯了過錯,打罰即可。為何偏要施以此等肆虐施暴行徑?你們這些福晉平日講究的體面和慈悲都到哪去了?”

  額實泰等頓時啞口無聲,滿院子的奴才跪了一地。

  瞧這光景,不由令我想起褚英來。果然不愧是大阿哥!威嚴總是不一般,即便是父輩的妻子,在大阿哥面前總也矮上一截。

  “你沒事吧?”他蹲下身,大概是嫌我身上太髒,略略皺了皺眉,強忍着将我嘴上的布條解開。

  我呸地吐出硬物,那東西圓溜溜的在地上打着轉,原來竟是顆碩大的胡桃。他又替我解了手腳的束縛,我揉着手腕腳踝,活動着酸疼發麻的牙關,搖晃着從地上爬起。

  “你是……”

  “多謝大阿哥。”

  “你莫非是……”

  我回眸瞥了他一眼,這個大阿哥有點呆。他既然能到這小院來,難道不知這裡頭住的是誰麼?

  “我是葉赫那拉氏……”

  “你是布喜娅瑪拉!”

  幾乎是同一時間,他驚訝的脫口而出。

  我點了點頭,不堪疲憊,回頭再打量娥恩哲,竟是一臉咬牙切齒的恨意,額實泰仍是面無表情,倒是穆庫什像是吓壞了,捂着臉嘤嘤啜泣,傷心不已。

  “布喜娅瑪拉格格,為何你……”

  我揮揮手,打斷他的話,徑自說:“沒什麼,福晉們隻是跟我鬧着玩而已……”

  “不用你這妖女假惺惺的來濫充好人!”娥恩哲惱羞成怒,一張臉扭曲得可怕,眸底盡是仇恨。若有可能,她是當真想撲過來,生生咬下我一塊肉,以洩私憤吧?

  “大阿哥不必介意。”我淡淡的沖他點點頭,揉着酸疼的胳膊,準備回房。

  好好的一個涼夏夜晚,竟被攪得如此烏煙瘴氣,我惋歎。

  “布喜娅瑪拉格格,請留步。”大阿哥在身後追了過來。我滿身狼狽,哪裡還有心思跟他多啰嗦,若非念在他方才及時出現救了我,我早已攆人。

  “大阿哥請回吧,順便……麻煩把她們幾位也帶出去。”回眸最後瞅了眼她們三個,心裡忽然一軟,竟鬼使神差的轉了回來,走到她們面前說道:“莫忘了你們都是姓的什麼,愛新覺羅家的子孫裡,你們是我見過的最差勁的三個!”

  她們三人具是面色大變,都像是活生生被我扇了記耳光似的。過得片刻,穆庫什聳動着肩膀,跌坐在地上放聲嚎啕大哭。

  一晚上洗了三遍澡,卻仍是覺得自己身上有股子異味沒有祛除,心裡硌得慌,就連最後躺床上,輾轉反側也總是半夢半醒的感覺自己一直泡在水裡在洗個不停。

  好容易挨到天亮,我被小丫頭輕聲喚醒,直覺得身體酸乏,懶懶的不想多動彈。可是小丫頭卻說布占泰卯時已派人來喚了三次,于是匆匆用了點早膳,不情不願的往正屋趕了去。

  才到得院門口,忽聽“嗚”地一道尖銳呼哨聲破空拉響,哨聲谙啞嘶厲,乍一聽像是鬼在哭狼在嚎,十分刺耳。

  随着那曆經幾秒鐘的哨聲停頓,一聲低噎的慘呼随即響起。

  我心裡倏地一抖,急急的跨進門檻,卻因視覺沖擊太過猛烈而僵住。手扶在門框上,慢慢驚愕的滑坐在門檻之上。

  院内,布占泰臉色凝重陰冷,左手掌心握着一張巨型鐵弓,弓上搭了一枝去掉鐵制箭镞的蒼頭箭。隻見他扣箭的右手雙指略為一松,咻地聲,蒼頭箭夾起一股嗚咽的尖哨淩厲的射了出去。

  我心一顫,一個“不”字噎在喉嚨裡未及喊出,便聽慘叫聲已然響起。對面兩根木樁中間,娥恩哲赤裸着雪白的肩背,上身僅着了一件肚兜,雙手凄凄慘慘的被吊在木樁上。

  布占泰再次搭箭拉弓,一旁面色慘白的穆庫什再也忍受不住,身子微微抽搐,眼一翻竟仰天倒在額實泰懷裡。額實泰仍是一語不發,然而面容憔悴,與昨日那種雍容華貴的氣度簡直是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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